叶一竹根本没心思关心他们之间的对话,抬眼看向莫然。说来也奇怪,莫然自从和周振柯在一起后,对叶一竹,或者说对原本她看不惯的许多人都转变了态度。“让他们两个男的聊,我们先走一步?”莫然热切招呼叶一竹。顾盛廷轻轻笑了一声。他的确不该老说她“装”,比起莫然,她简直太坦诚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不禁为她捏把汗。最终还是莫然和周振柯走在他们前面,热恋期的小情侣如漆似胶,丝毫不忌讳旁人目光。叶一竹看得有些发毛,皱眉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没谈过恋爱吧,小情侣都这样。”叶一竹噎住,无法反驳,但忍不住出声讽刺他:“那肯定没你有经验。”顾盛廷没再说话,隐隐失落。她不接茬,他的试探失败了。“你害怕吗,顾盛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顾盛廷觉得莫名其妙,还没回答,就听到她自顾说:“你肯定不会害怕。”触及她恍惚的神色,顾盛廷准备好的玩笑话都哽在喉咙。叶一竹忽然扭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歪歪脑袋,略显俏皮:“上次你说,如果我害怕的话,你可以送我回宿舍。”球赛顾盛廷喉头一动,冷冷看向别处:“开个玩笑罢了。能打架打进警察局的人,怎么会怕这些。”她心尖燃起的火苗被骤然扑灭,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深沉笑意点了点头。“顾盛廷,你有种。”说完扭头就走。短短几分钟内,她叫了他两次大名。顾盛廷不自觉加快脚步跟上去,因为后悔而呼之欲出的话在一瞬间战胜思维的徘徊:“那今晚你等我。”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变成:“只是今晚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叶一竹放慢脚步,点点头顺从他的话:“开个玩笑,还当真了?我还要送宁雪回去呢,我才不怕……”“真不怕……”“不!”宁雪爸妈要到外地出差两天,她集训也结束了,重新回来上晚修,往返家的风险更大。她爸妈听说叶一竹在校外租房子,就想让宁雪去她那里暂住几天。宁雪坚决不肯,她觉得自己没这么娇气,也不想麻烦叶一竹。她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没吃过苦受过挫折。可越是安逸的人,体内蛰伏的叛逆就越容易在某个时刻爆发。宁雪始终觉得这件事只是个恶作剧,就算现在有证据浮出水面,她也没有很害怕。叶一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其中缘由告诉她。晚修结束,雨终于停了。叶一竹和宁雪到操场走了两圈,谈谈心事。宁雪最近总闷闷不乐——当然是因为成博宇。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宁雪心里很清楚,一旦走出这个校园,她和他能接触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希望他取得好成绩,又不希望。期盼他能登顶,又害怕自己追赶不上他的脚步。这是叶一竹听过最令人难过又心动的告白。“而且我肯定是要去艺术院校的,怎么都不可能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宁雪语调带着些哭腔。她的成绩算是艺术生里拔尖的——无论是文化还是专业分数,都足以让她考上全国顶尖的专业院校。可她还是更加用功,知道成博宇年年都拿全国物理竞赛大奖,她就拼了老命学自己最不擅长的物理。叶一竹默默地听她说,目光被水雾晕得有些模糊。她不知道自己瞒着她有关成博宇、秦倩和李宇三人的事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两人走到公寓楼下,叶一竹首先看到那辆熟悉的电动车。其实在楼下阴暗处缠绵的情侣不少,可叶一竹和宁雪都不约而同注意到花圃旁边站着的一对男女。风吹动草木,光影从两人脸上滑过,暗了又明,明了又暗,宁雪首先惊愕,随即有些生气,大喊一声:“顾盛廷!”他早上还把自己的校服给叶一竹。虽然宁雪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在她心里,能把校服给一个女生穿,他就不应该再和另一个女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样暧昧的时间点。叶一竹看到许佳安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看她们,满脸慌措。隔着一段距离,他倒显得淡然自若。原来很重要的事,是送另一个女孩回危险地带。一股气流划过心脏,尖利如刀刃,叶一竹冷笑,却没有第一时间躲避他的目光。在宁雪寝室呆了半个小时,下楼时,花坛前那片空地已经没有人了。天又开始落雨,淅淅沥沥,冷雨夜的空气湿凉而低迷。叶一竹手持一把长柄伞,慢悠悠沿潮湿路面走。昏黄路灯洒落下孤寂的晕影,空中混着寒凉水汽的风徐徐吹来,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叶子上残留的雨珠不经意掉下来,仿佛又下了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