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没有说话,在前面带着路,白屿跟在后面上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家不会是在最高层吧?”“嗯,是最高层,才几层你就上不动了?你这体力真差劲。”向南呼吸有些不稳,说话声断断续续。说话声让灭掉的感应灯再次亮起,转弯处,白屿扭头看了向南一眼,昏暗的灯光下面,他的影子落在墙壁上,脸上的轮廓,鼻子最为立体突出,单看影子,白屿也心生欢喜。“我看你体力也好不到哪去。”白屿快速上了两个台阶,紧跟在向南身后说。“到了。”向南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随手打开了廊灯,又向前走了两步打开了客厅里的灯。虽然小区陈旧,楼道破败不堪,但是向南家里却收拾得有条不紊,干干净净,向南拿出鞋柜的自己的棉拖鞋递给白屿,“这是我的拖鞋,你不嫌弃的话,先穿吧。”“那你呢?”白屿站着没动,盯着拖鞋问。“先穿凉拖,我去把空调打开,你赶紧换鞋。”向南拿出凉拖,麻利地换好,又拿出鞋柜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看到白屿紧盯着自己,他解释道:“我习惯了。”“我在想,h市你家里的拖鞋被我穿过,你是不是丢掉了?还有我用过你的水杯,你是不是把杯子也扔了?”白屿脱下皮鞋,换上了拖鞋,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双我穿过之后不会也要丢掉吧?”“……没那么严重。”向南心虚没有去看白屿,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空调,然后扭头看跟进来的白屿,“你今晚先睡我的房间,还有……我柜子里有衣服,你要是不嫌弃,明天可以先穿。”“不嫌弃。”白屿边说边靠近了向南,低声说:“你好像突然对我客气了很多。”向南的心一颤,是吗?很明显吗?他慌张地绕过白屿,边往门口走边说:“已经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去我姐以前的房间睡。”“可以一起睡吗?”白屿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地传入向南的耳朵,“我不做别的。”白屿害怕向南一个人睡会胡思乱想,会伤心难过。向南背对着白屿,怔住。一起睡?向南察觉到,今天白屿与以往的他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了嚣张跋扈,没有了暴躁易怒,向南像产生错觉般的觉得白屿变得温柔体贴起来。“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过来睡觉。”白屿先合衣而趟,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看着向南说。他确实不想一个人睡。向南犹豫了一会,然后关了灯,摸索着跑到床的另一侧,轻轻爬上了床,顾不上什么洁癖不洁癖的,折腾了太久,他太累了。床上的两人一左一右贴着床的最外侧躺着,白屿也规矩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白屿翻来覆去,还是没能睡着,就在他又烦躁地翻了个身之后,突然在黑暗里听到了些细微的声音,很隐忍,白屿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听,终于听出来是这什么声音了。是向南在哭!向南的泪水浸湿枕头,喉咙里都是些压抑不住的哭声,为了不被发现,他极力地克制,用手紧紧捂着嘴巴,可是他越想忍住,情绪上来的就越猛烈,到最后整个人忍得都有些抽搐。突然,向南感觉到白屿的手臂伸进了他的被窝里,再接着整个人都过来了,向南惊愕仰头,一时顿住,泪眼婆娑地在黑暗里望着白屿的方向,他没有挣扎,任凭他揽过自己的腰。白屿把人带入怀里固定紧紧抱住,向南的身体又冷又单薄,白屿伸出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一遍遍地轻拍着,并低语,“会过去,都会过去的……”听到白屿这样说,向南再也控制不住,失控的哭泣和喘息在安静的房间回荡,他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向白屿靠近,头抵着白屿的胸膛,闷闷地声音随即传出来,“小时候,我老是用姐姐剩下的东西,连玩具也是玩姐姐的,爸爸就会跟妈妈说,我是男孩子,女生的玩具不适合我玩,可是妈妈觉得反正都是玩具,男孩女孩都一样,爸爸说不过妈妈,就偷偷攒了钱,带着我去买玩具,他让我自己挑,我第一次行使自己做主的权利,超级开心……”向南似乎说不下去了,呜呜咽咽地伸出手攀上了白屿的肩膀,攥紧了他的衬衫,将身子蜷缩起来。过了许久,向南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在玩具店里挑了很久,挑了一辆遥控赛车,当时好像一百多块,爸爸丝毫没有犹豫就给我买了,回到家就被妈妈骂了,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遥控赛车又不能当饭吃。我到现在还记得不论我做什么事情,爸爸总是会给我充分的支持与信任,他会说,向南,只要是你选择的,就放手去做,不管成功与否,重要的是要学会享受过程……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他说他相信我了,再也听不到他喊我的名字说我是最棒的了……我……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