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人的呼吸声在咫尺间清晰可闻。凌羽的指尖有点发麻,她动了动,却没能从他手掌里抽出来。于是她开始提醒他:“电影马上开场了。”两秒后,陈准终于松开了手。他伸出手把她怀里的空瓶拿走,连着桌上的另一个酒瓶一齐攥到手掌里,起身扔进了十米外的垃圾桶里。凌羽听到了玻璃瓶撞击在桶底里发出“哐当”的声响。她随之也站起了身,先整理了衣服,又平复了呼吸。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位置选了中间相邻的座位,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算得上是包场。电影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长,凌羽眼睛一直睁着,精神很足。她感觉有一种难言的亢奋在她血液里流走,诱发的点可能是酒精,可能是电影,也可能是其他一些危险的东西。播放电影期间,凌羽身后的座椅启动了几次按摩,她的脖颈和后背被皮质下的滚轮捏动得发疼,但这让她有种抽离的清醒,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单独在这里观看。荧幕灯光忽明忽暗,人物用方言念着诗句,转场漆黑的一瞬,周围一片寂静,凌羽在嗡嗡作响的按摩声中微微偏了脸,她用余光扫过旁边的人。他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电影正片结束的时候,厅内的灯光“刷——”亮了起来,凌羽微微抬了抬身子,而陈准依旧陷在座椅中。直到最后片尾一行字幕从荧幕上消失,他这才站起身。凌羽跟着起来,因为久坐,她先弯腰捏了捏小腿。对方不看她,一句话没有,直接转身下了阶梯。凌羽的腿还有一点点发麻,她缓了几秒才动身。但陈准身高腿长,几步就跨了阶梯,落下了她一段距离。厅内还好,有明黄的光线照着,出了厅就是一片昏暗,凌羽下台阶的时候没看清,险些踩空,晃了两下之后扶住了墙壁。她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即将下了台阶转到电影院外,而且没有停留的意思。凌羽只好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陈准。”周围寂静沉沉,他在阶梯最下方、长廊暗处的尽头停住了脚步。凌羽慢吞吞地走过去,在距离他还有一个阶梯的时候顿住,和他对视一瞬后,问:“你气性这么大啊?”“好玩么?”他声音淡淡地。凌羽实话实说:“刚品出点乐趣。”他转身又要走。凌羽“哎”了一声,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陈准感受到力量,看过来,这时凌羽又说:“你该不会要把我自己一个人扔这里吧?”“你害怕?”“害怕。”陈准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背上。她扯住他的衣角,手指动了两下,就这么把他的衣摆一点点卷到手心里,感受到他的注视后,又慢慢松开,细腻的羊毛绒布料乱成一团。陈准一把覆住她作祟的那只手:“我不信你。”“那你走好了,把我丢这里。”“我倒是想。”他说着,手指寻着往上移了一寸,捏住她的腕骨,用力把凌羽拉了下来。他在下方,力气不算小,凌羽被拽得摇摇晃晃,下来的时候险些踩到他,只好虚虚扶着他的胳膊,好不容易平衡着站稳,陈准又往前迈了一小步。他往前她就只能往后退,台阶就这么窄,凌羽的鞋底磕碰到后面的阻碍,她降低了音量:“真生气了?”陈准不说话。他的眼神,会让她联想到海面上的浮冰,在深夜被海雾虚虚浮浮遮挡着,当航船靠近至无法回转时,才能惊觉它的庞大。台阶上铺垫的毛毯绵软,同鞋底摩擦时会产生一种温吞的力道,凌羽先是侧身往旁边挪了挪,最后一点点贴在了墙壁上。她的手腕仍旧被他一只手辖制,交握着被压在两人的缝隙中间。凌羽用指尖划过他胸口的衣服,开始带了一点讨饶的意味,又有点轻佻。陈准垂着眼看她,他的胳膊在墙壁和她的后背处起了一个缓冲的作用,凌羽还没感受清晰,他的另一只手蛇一般地悄无声息,很快就蹭着她的腰际上来。他用虎口卡住了她的下巴,手指温热,紧紧贴住她的脸颊。像是回到了看电影之前的距离,只是凌羽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心神晃动。陈准额前的碎发扫过她面颊。他在倾身弯腰,歪头斜靠过来时,气息也扑到在她脖颈处。黑沉沉的身影让她原本昏暗的视线变得漆黑,下巴开始被捏得有点发疼了。凌羽自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但他应当是闭了眼睛,鼻息交缠在一起,在犹豫中靠近,带着试探和愠怒。明明山雨欲来的气势,落下时却是无比轻柔温热的触感,又在凌羽意想不到的地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