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的声音像是昏昏欲睡似的,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为什么不呢?你是个有同情心的人。能跟你聊天可真是愉快之至。”雷纳笑了,又继续说道,“是啊,事情差点儿就一团糟了。可这也正是我最自豪的一点,我力挽狂澜,把失败变成了成功。”他的表情喜气洋洋。“我真是太机智了,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把方程式藏了起来。您需要我告诉您我把方程式放哪儿了吗?”
波洛的睡意更浓了,他发现自己的口齿越来越含混。“我……我真是弄不懂你。”他轻声说道。
“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波洛先生。”雷纳冷笑着对他说,“你低估了我的才智。我可没有轻信刚才你针对可怜的老卡雷利讲的那些掩人耳目的话。一个有头脑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相信卡雷利会真干出什么来的,为什么呢?这都不用想。你瞧,我赌得有多大。那张小纸片,只要通过适当的渠道,就能为我带来五万英镑。”他向后靠去。“想一想吧,像我这样能干的人一旦拿到了五万英镑,会有何等的作为。”
波洛的睡意更沉了,费力地答道:“我……我不……不想再想了。”
“好吧,大概不用了。我很感谢您。”雷纳妥协道,“一个人还是得允许不同见解的存在。”
波洛身体前倾,看起来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自己打起精神。“可是你不会得逞的。”他喊道,“我会告发你。我,赫尔克里·波洛……”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赫尔克里·波洛什么也干不了。”雷纳宣称道,眼看着侦探瘫靠在他的座位里。秘书先生发出一阵类似嘲笑的笑声,继续说道:“你根本想不到,不是吗,即使在你说威士忌发苦的时候?你瞧,我亲爱的波洛先生,我从那药盒里拿到的天仙子碱可远远不止一试管。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给你下的药可比给克劳德爵士下的要多那么一点点。”
“啊,我的天哪!”波洛倒抽了一口气,奋力地挣扎着要起身。他微弱地呼喊着试图求救:“黑斯廷斯!黑斯……”他的喊声渐渐沉寂下去,他瘫软在靠椅中,合上了眼皮。
雷纳站起身来,把他的椅子推到一旁,上前两步来到了波洛身边。“先别睡,波洛先生。”他说,“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我把公式藏在哪儿了,不是吗?”
他等了一会儿,可波洛的双眼仍然紧闭着。“快速的、无梦的睡眠,永远也不会醒来,正如我们亲爱的朋友卡雷利所说。”雷纳冷淡地评论着,走到壁炉架旁,抓起所有的纸捻子,折起来放进了衣袋。接着他走向那落地窗,途中顿了顿,微微偏头说:“再见了,我亲爱的波洛先生。”
在他即将出门步入花园之时,猛然听到身后清晰地响起了波洛愉悦而自然的说话声:“你怎么不把这信封也拿走呢?”
雷纳回过身来的一刻,贾普探长从花园一侧冲进了阅览室。雷纳退后了几步,犹豫着停了下来,然后又马上果断地选择了逃跑。他猛地冲向落地窗,却徒劳地被贾普探长和同样突然从花园里钻出来的约翰逊警官抓了个正着。
波洛从靠椅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肢体。“干得好,我亲爱的贾普。”他问道,“你都听见了吧?”
在警士的帮助下,贾普把雷纳又拖回了房间中央,他答道:“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谢谢你的短笺,波洛。在窗外的露台上,我可以听清一切。现在,让我们来搜搜他的身,看看能找到什么。”他从雷纳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些纸捻子,随手扔在了咖啡桌上。接着,他又拿出了一支小试管。“啊!天仙子碱!是空的。”
“啊,黑斯廷斯!”波洛向他的老朋友打招呼,黑斯廷斯正从大厅一侧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掺着苏打水的威士忌,他把酒杯交给了侦探。
“你明白了?”波洛礼貌地看向雷纳,“我拒绝在你的喜剧里扮演小丑,而是让你扮演了我的小丑。在我写的短笺里,我给了贾普和黑斯廷斯必要的指示。然后为了给你提供机会,我开始抱怨天气热。我知道你会提议我喝点什么,毕竟,这是你需要的开头。接着,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当我走出门去的时候,我的好黑斯廷斯早就在门外为我准备好另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我换了杯子又回到这里,继续上演我的这出喜剧。”
波洛把威士忌酒杯交还给黑斯廷斯。“至于我自己,我觉得我很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角色。”他宣称。
在一阵沉默中,波洛和雷纳互相审视了一番。随即雷纳打破了沉默:“自从你来到这所宅邸,我就开始有点怕你了。我的计划本来是能够起作用的。我本可以靠着那可恶的方程式得到五万英镑,也许会比五万更多,我将会过上好生活。我杀死了那徒有虚名的老蠢货,偷走了他珍视的破纸片儿。但是,自从你到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成功地脱罪失去了绝对的自信。”
“我已经注意到了,你确实是个天才。”波洛答道。他又回到扶手椅前,自我满足地坐下。这时贾普开始迅速地讲话。
“爱德华·雷纳,你因涉嫌故意谋杀克劳德·艾默里爵士被逮捕了。我要提醒你,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贾普边说边抬手示意让警士把雷纳带走。
第二十章
约翰逊警士正押着雷纳走出房门,与正要走进阅览室的艾默里小姐擦肩而过。艾默里小姐焦虑地回头望了望他们,随即奔向波洛。“波洛先生。”她抽着气,波洛起身向她打招呼,“这是真的吗?是雷纳先生杀害了我可怜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