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很长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三天三夜,她彻夜未眠,一直在疯狂作画,至在吃饭的过程中也在不间断作画,歌剧院,高校,各大街道以及车辆在长长的白纸画卷上逐一还原。在这三天时闾里,她不说话,不洗澡,不睡觉,到了第四天,原本自信的她开始出现分裂,她有时候会抵着画纸长时间没有动静,有时候会坐在地板上抱着头挣扎不休,也就是这一天她终于强迫自己去卧室休息片刻,字幕显示她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再次回到了画室。作画第七天,她疲惫而又憔悴,她已混淆时间,但她却开始加速压榨她的大脑存储量,这天她坐在地板上刚扒了几口饭,就捂着嘴干呕,然后跑到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很快有医生帮她查看身体,她沙哑着声音说。不碍事,我只是压力太大了,缓缓就好。&ot;作画第八天,她连续两餐全都在干呕,手指僵硬无力,好几次画笔从她手中滑落,她却不察,仍然机械地作画,却在几秒后思绪回笼,木然地弯腰重新把画笔捡拾起来作画第九天,她的进度越来越缓慢,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自信,她在绝望之余,表情分裂而又痛苦,作画过程中至靠着画纸在打盹儿,其间猝然苏醒,她像是一个被抽走思绪的人偶,呆坐片刻,弯腰去捡画笔,却因为精神恍惚,那画笔她捡了三次,同样也掉了三次,后来她不捡了,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从脖子里拽出一物紧紧地摊在手心里,良久都没有再动。那天晚上,她画画途中伸手拂开发丝,摊开手指,掌心里竟是一缕缕黑头发。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丢掉头发继续作画。凌晨她回卧室休息前,对着其中一个摄像机镜头说。我不知道我在画室里究竟待了多少天,我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我妈妈的生日过了吗?过了吧?一定是过了。我表哥最近过得怎么样?他是不是举步维艰,日子过得很难?我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困惑,但是谁在乎呢?你们不在乎,你们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完成这幅画。那么我在乎的又是什么呢?来之前,我是为了你们的一百万美金,但现在我只想完成这幅柏林全景图。你们真是了不起,区区一百万美金,你们击垮了我的自信,击垮了我的绘画热情,以至于我现在看到建筑就恶心,但我必须要完成对不对?因为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也很清楚,那不是区区一百万美金,不是区区,如果我现在放弃,那我之前的痛苦煎熬又算什么呢?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我不是笑话,历来只有我看别人的笑话,没有人能看我的笑话,没有人&iddot;她话语凌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长发凌乱的她就像是一个被逼人绝境的疯子,却滔滔不绝地跟摄像机镜头说着话江少陵看着屏幕里的她,就像是一把寒光霍霍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突然拔出来,紧接着再次重重地插进去,一刀又一刀,残忍,粗暴,凶狠媒体室里,江少陵哭了,泪水沿着脸庞汹涌滑落,原来,原来‐‐他说不出那个原来,那个原来有若干个,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自责悔恨不已。原来,邻居说她母亲横尸在家两天两夜,她是因为给他筹钱,所以才间接害死了她母亲。原来,她回国那天还不知道她母亲已死,她抵达s市直接去公司找他,是为了给他送钱,他当时在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理她?他为什么不出面跟她说句话?江少陵失声痛哭,那天她带着满身的疲惫目光殷切地注视着他,他怎么能对她视若无睹?他怎么能那么伤她?原来,她不再画画的罪魁祸首竟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母亲生日的时候,她一定会陪在她母亲身边,纵使她母亲脑出血晕倒,如果抢救及时的话,完全可以活过来,又怎么会惨死家中无人知晓?江少陵只觉得万箭穿心,2005年8月末,苏姨过生日,当时她笑着对他说今年苏姨过生日,你带我见家长,明年我母亲过生日,我带你见家长,你觉得怎么样?&ot;她的话言犹在耳,谁承想真相里悄悄流走的2006年2月15日竟是这般惨不忍睹。江少陵并非那么愚钝,他也曾设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她在家,如果她在s市,她怎么可能放任她母亲横尸两天两夜?她母亲死亡前后,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他不是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过,却从不敢继续往下深想。2008年获知她的下落,他猜到她学医是为了她母亲,却没想到她学医只是为了自我惩罚和赎罪,难怪她回避他陪她一起去拜祭她母亲,难怪2008年重逢后她对他那么冷漠和无视,她痛了,她被他伤得太重,历经母亲惨死之后,她被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拉进了深渊,她内心的苦痛又有几人知?他错了。2011年12月末,他不该在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让她一伤再伤,但他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林宣?不,他做不到。纵使他当年获知真相,他也做不到放任她嫁给别人这些年他与林宣彼此憎恨,却又彼此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是敌人,却也是最熟悉对方软肋的人,所以林宣才能一刀刀地插在他的痛处。林宣成功报复了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绞杀得血肉模糊对于林宣来说,录像带只是他报复江少陵的前菜,真正的主菜还在后面。2006年,他斥巨资买下sylvia所有参赛细节录像带,禁止主办方私自传播其实有一件事也许连sylvia自己也不清楚,天际线大赛主办方的身份首先是商人,商人以赚钱为首要,规定五天完成柏林全景图,她逾期六天才完成,主办方即便会给她奖金,但怎么可能会把奖金全部都给她?也许,她不是没有那样的疑惑,但她实在是太需要那笔奖金了,所以不愿深究,也不想深究。这天黄昏,林宣知道江少陵的回家时间,算准了江少陵会打开包裹盒,所以七点钟他准时打了一通电话到江水墅肖玟在媒体室找到江少陵,她先是敲了敲媒体室的房门,等了几秒没听到回音,这才悄悄地推开了房门。媒体室投放屏幕漆黑一片,江少陵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肖玟看不到江少陵的表情,如果她能看到,一定会震惊不已。此时此刻的江少陵泪流满面,英俊的五官因为痛苦看上去有些扭曲,清晰可见的悲恸遍布他的全身。肖玟站在门口说。江先生,刚才林先生给您来电话,需要把电话接进媒体室吗?&ot;江少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接进来。&ot;。好。&ot;肖玟关门离开,却忍不住在想,江先生刚才说话的声音好像跟往日不太一样。外面天色已人夜,林宣的电话接进媒体室,伴随着免提音开启,林宣短暂沉默,然后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重,还要沉‐‐&ot;江先生,我派人送给你的录像带,你看到了吗?应该是看到了吧?长焦镜头可以精准地捕捉到sylvia脸部最细微的表情,至连她眼神的闪烁都能完美记录在摄像头里,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心甘情愿为你活在监控里,甚至不惜从操纵者变成被操纵者,你看了作何感想?&ot;。摄像头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记录sylvia,她一共封闭作画十一天,你只看到被剪辑好的很少一部分画面就痛苦成这样,那么sylvia呢?她是怎么在封闭的画室里熬过了十一天,熬过了崩溃绝望的十一个二十四小时&39;?&ot;江少陵,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那我呢?2006年2月18日,我带着她母亲的死讯抵达柏林,通过监控看到室内机械作画的小疯子时,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恨不得杀了你,你何德何能,你怎么能让她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