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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疑团重重，却无暇深问，他这时急切要明白的是：&ldo;谁能尽杀吕氏一族？军权不在诸吕手中吗？&rdo;

&ldo;那是朱虚侯所立的大功‐‐&rdo;

朱虚侯刘章与齐王刘襄是弟兄，都是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刘章少年英俊，深得祖母吕氏的欢心。征入皇宫为侍卫，并且做了吕家的女婿，但是，刘章并没有忘掉他祖父‐‐高皇帝刘邦的基业和遗训，耿耿在心的一件事，就是从吕氏手中夺回刘家天下。

这年七月间，吕太后一死，长安城内，谣言纷纷、说话吕怕刘氏宗室和高皇帝当年布衣昆季之交的大臣们，有所动作，所以准备公开叛乱。

于是朱虚侯刘章，与他的弟弟单侯刘兴居秘密商议，决定先发制人，作了一封密札，兼程送到临淄，告诉他们长兄齐王刘襄，即刻联络山东各地的列侯，大发兵马，里应外合，中讨吕氏。惠帝后宫美人所生的诸子，全非刘毫的血胤，所以打倒吕氏以后，愿意拥护齐王做皇帝。

刘裹一听这话，尽发山东兵马，往长安进发，同时号召各路诸侯，同申讨伐。消息传到长安，由吕太后封为梁王的吕产，以相国的身分，派遣大将军颖阴侯灌婴领兵&ldo;平乱&rdo;。灌婴是先帝从龙之臣，领军东出函谷，歇马荣阳，按兵不动。这一来关中诸吕才感到局势真个棘手了。

其时左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早存匡复汉室之心，看看时机已到，室谋定计，夺了赵王昌禄‐‐也就是朱虚侯刘章的岳父所掌握的北军，归于周勃统率。周勃集合全军宣布：&ldo;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rdo;号令一出，北军三万将土都解开衣襟，袒露了左臂。

&ldo;啊！&rdo;淳于意听阳殷讲到这里，不觉失声赞叹：&ldo;人心思汉！&rdo;

&ldo;对了！&rdo;阳殷点点头：&ldo;就这一下，诸吕大势去矣！&rdo;

&ldo;以后呢？&rdo;

&ldo;南北两军，实以北军一解决，凡事就好办了。但多亏得朱虚候有胆有识，他奉命领劲车奇书电≈子书一千，直入宫门，正好遇到吕产，追到厕所，抓住杀掉。大局就此定了。&rdo;

&ldo;这样齐王就做了皇帝？&rdo;

&ldo;不！大臣宗室商议结果，认为高祖八个儿子之中，在世的以代王年纪最长，也最贤，所以决定拥立代王为帝。已经奉迎到京，告庙即位，大赦天下，赐大酺五日。&rdo;

汉家天下终于光复了。淳于意自然在无比的兴奋之中，也不免感叹，甚至于觉得不能信其为真实似的。八个月的工夫，在他记忆中，只像春夜一场长长的梦，夜尽天明，放眼一看，山川如故，世事全非，太奇妙，也太不可思议了！

&ldo;老人家呢？&rdo;他忽然问说：&ldo;老人家也不知道这番惊天动地的变化？&rdo;

&ldo;我怎会不知道？&rdo;

苍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出现。不知何时，阳庆也策杖来到了院子里。

&ldo;老师！&rdo;淳于意赶紧招呼，但只叫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带点傻气地笑着。

阳庆理会得他的心情，点点头说道：&ldo;难怪你高兴！于今是重重喜庆，不独河山再造，而且当今天子，我是见过的。昔年曾游代地，深知代王仁厚俭朴，礼贤爱民。圣主临御，苍生之福，这都是上天垂怜，不可不谢！你们随我行礼。&rdo;

说着，他放下竹枝，转向北面，颤巍巍地望空而拜，淳于意赶紧上前扶了一把：然后和阳殷并排，随在阳庆身后，伏地稽首。答谢上苍降福。

行完了礼，两个人扶掖着阳庆回到室内。阳殷把朝廷的恩诏，向老父陈述了一遍。然后又说些家常事，阳庆只是听着，不大开口。

等阳殷一走，阳庆的话就多了。他向淳于意说，吕太后崩逝，汉家宗室大臣，计诛诸吕这些大事，他特意瞒着不说，怕的是淳于意用功正在吃紧的时候，不可分心。同时又告诉淳于意，说这八个月中，常叫人到他家去探望，他的妻子和五个女儿都很好，尽管放心。

这份深厚的情意，让淳于意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深深下拜，并且深深铭记在心底，不可稍忘师恩。

&ldo;这八个月你也太苦了。&rdo;阳庆以父亲怜爱子女的眼光看着他，&ldo;&lso;三十当疾步&rso;，你今年才二十六，步门不出，劳心太甚，大非所宜。这几个月中，我唯一顾虑你的，就是这件事。趁这天下&lso;大酺&rso;，举国狂欢的机会，你回家住些日子，好好舒散舒散，过了年再来，我还有话说。&rdo;

淳于意想一想，真也该回家去看看，尤其是两岁的小女儿缇萦，那双晶莹的眼睛，此时浮现脑际，引起他强烈的想念，渴望亲一亲她那娇嫩的双颊。

&ldo;遵老师的吩咐。我回家略略料理完了，马上再来替老师请安。&rdo;

&ldo;过了年来。&rdo;阳庆看一看天色，&ldo;今天来不及了，你明天一早走吧！&rdo;

&ldo;是！&rdo;淳于意忽然又想到一个疑义：&ldo;老师刚才提起脉法：&rdo;三十当疾步&lso;，上一句是&rso;二十当趋&lso;，这&rso;趋&lso;字究作何解？请老师再替我讲一讲。&ldo;

&ldo;&lso;趋&rso;者急促之意，与&lso;三十当疾步&rso;的&lso;疾&rso;字不同。&lso;疾步&rso;有法，&lso;趋&rso;则无法。&rdo;说到这里，阳庆似乎不满意自己的解释，停下来微皱着眉有所思索，一眼瞥过，顿时长眉轩举，欣然指着户外说道：&ldo;你看！&rdo;

院子里一头初生两三月，虎纹斑斑、极惹人爱的小猫在草地上打滚嬉戏，不管是一条蜈蚣，还是一双蛤蟆，什么都要招惹，淘气得无理可喻。

一转眼间，那头小猫爬上了栏干，由栏干又爬上紫藤花架，在虬结蔓延的枝网间，蹦跳不停，谁知深秋天气，枝朽叶枯，禁不住它纵身一跃，枝断叶落，凭空把那头小猫摔了下来，它在地上滚了个转，站起来发愣，仿佛弄不清那是什么回事？

真是稚态可掬，淳于意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声未终，却看见小猫追逐一双垂丝的蜘蛛了！

&ldo;看到没有？只此便是&lso;趋&rso;。二十少年，尚在发育，须如这头小猫般活泼，骑马射箭，蹴鞠行猎，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到玩物丧志、荒废正业的程度，皆于少年有益。&rdo;阳庆说到这里又笑道：&ldo;你对医道，真是入了迷了，一丝都不肯放过。但凡事欲速则不达，为学须持之有恒，不在一时。而且你知医必先养身，记住我的话，回得家去，不可再如此拚命用功，弄坏了身体。可不要辜负了我一片苦心！&rdo;

这一番话，说得淳于意悚然动容。他也确是遵从了阳庆的吩咐，数月家居，安享天伦乐趣，等过了年，再回到阳庆那里时，体貌丰腴，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阳庆父子见他如此。都非常安慰。阳家极富，宾朋甚多，加以这年是新无子建元的第一年，庆贺酬酢，游宴几无虚日。这样到了暮春三月，才得清静下来，好好地谈论学问。

&ldo;淳于！&rdo;一天谈到深夜，阳庆忽然郑重地叫了他一声，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有要紧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