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状,谭璇息了气力,四肢瘫软坐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往衣襟上滴,胸膛咚咚的跳起来,耳朵轰鸣响。
俩孩子被救过来后,投河妇人跪爬着抱着咳嗽不止的孩子悲恸又绝望的抽噎,围观的群众不由都围了上来,找来了辆牛车,准备送娘仨看大夫,当然也有不少人关注谭璇的。
“好小子,行啊,胆大心细,将来定是有出息的!”有人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这哪家的小子,怎这般大胆……”
“得亏孩子是救回来,不然啊……”
“不然还怎么着,难道那个臭不要脸的还讹恩人的钱不成,媳妇孩子都这样了,那个龟孙子还不爬过来!好孩子,快回去换身衣衫,让你娘给你煮碗姜汤喝……”
刚刚骂王大海的秀娘,剜了眼身旁说风凉话的人,转而关心的对怔愣中的谭璇说。
“王家村里的人去喊人了,去看大夫总得有家里人跟着不是,万一……”
“阿林还在夫子那没回吧……”
…………
此刻谭璇茫然的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百姓,浑身打着颤,只觉心头一阵后怕,万一俩孩子救不过来,自己在世人眼中就是个罪人了吧?
“公子!您没事吧,袍子都打湿了,手凉冰冰的!”
“九哥,你真厉害!”
“阿璇,真想不到你除了会作画,竟然还有这一手……”
“什么叫我璇表哥只会作画,会不会说话……”
从拦人到施救的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山竹好不容易找到谭璎傅裕等人费力挤到河边时,谭璇已经在专注救人。
其疯狂的行为吓呆了小伙伴们,待群众要上前把投河的母子三人弄上牛车上准备去寻大夫时,几人也立马反应过来,即刻拨开里里外外的人,奔到还处在恍惚中的谭璇身旁,一起合力架着胳膊把他扶起。
山竹瞅见他家公子的衣衫因救人时被打湿,连忙要去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护着他。
“哎哎……旁边有小姑娘看着呢,让阿璇披我的披风!”傅裕忙瞪了眼不分场合乱脱衣的山竹,把已解下来的披风裹在了他身上。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啊,待六娘缓过神,也好去报你的相救之恩?”
“是啊,阿林可有出息了,将来是要考功名的,不会忘记小公子对三丫的救命之恩的……”众人见谭璇救人后,缄默不语,在朋友的相扶下转身要走,连声问道。
“我表哥叫……”谭璇赶紧掐了掐田文瑄的手掌,阻止他说下去,谦虚的笑道:
“救人的是船上的阿翁与几位大叔,你们没怪我莽莽撞撞已经很好了,哪还敢居功……”
说完这些话,人们觉得有几分道理,见他坚持也不再询问,说了些赞扬的话语后,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王大海如何的渣渣,六娘又怎样的命苦可怜的八卦上。
“姐?!”
虽然上次明晔在田府已与谭璇有过交流,可毕竟只才见过一次面,相比于田文瑄傅裕等人,关系还是没那么亲密。
看着几人嘘寒问暖的围在其身旁叽叽喳喳,自己有些插不上话,只是带着钦佩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新交的朋友。
当他突然听到好似姐姐明锦的声音时,连忙寻声望去,当真发现她正同另外几位少女为牛车上的落水者赠银子、披风薄毯等物,一时惊喜,不由出声喊道。
随着孩子大人上了牛车,要离开河岸找大夫时,人群渐渐散开,谭璇也慢慢的回过神来。
本想好事做到底,送些碎银子于那可怜的娘仨,可见已有不少人好心人围在牛车旁,便做罢了,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这个季节,虽秋阳高照,可衣衫被泅湿,风一吹还是冷的打颤,谭璇正准备回去赶紧换衣,喝副散风祛寒药剂,猛然听到身边的明晔高喊,条件反射的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十二三岁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少女向这边微微一笑,而后侧头与阁中好友含笑说了句什么,朝明晔指了指,便迈着莲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华朝民风开放,对女姓比较宽容,虽说不能参加科考,但可以在女子书院读书习艺,未出阁姑娘平时出门也不用带着帷冒遮挡容颜。
走近几步,只见少女眉似柳叶,眸若黑璃,丹唇涂了浅浅的红色口脂,肌肤莹白似雪,乌发用发带简单梳了少女平髻,散下来的青丝柔顺的披在身后。
年纪不大,可娟秀的眉目中却隐约透出一股书卷清雅之气,五官与明晔有三四分相似。
谭璇心中了然,想来这位容貌气质上佳的少女应该是明晔的姐姐了。
“姐,你怎么在这里,人多你注意着点。那几位是我新交的朋友,我们约着一起来写生的。刚刚救人的是谭璇,文瑄的表哥……”
明晔在自家姐姐离谭璇他们尚有几步远的位置,已抬步迎上前,碍于男女大防且又相互不熟悉,明锦没再往前走,绽起白莲般的浅笑对几名神色各异的少年颔首。
刚巧与谭璇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两人均没有慌乱避开,反而一个眼中带着一丝欣赏,一个含着几分赞许,有着比同龄人多几分的成熟,皆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在谭璇救人时,明锦已认出他来,因父亲丁忧在家已有三年,朝廷却没有起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