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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还觉得他那被抓去当兵、后因为想跑回来而被用军棍打死的哥哥也没有死，正穿着军装背着枪笑呵呵地朝他走来……

尔后，恍恍惚惚中，他又看见爷爷佝偻着腰身，蹒蹒跚跚地向他走来……

他觉得自己晃晃悠悠地也在朝爷爷走去……

一股寒风掠来，他感到一阵冷，打了个寒噤，倏然从迷乱中清醒过来了一些，他发现自己是被窝在一个破烂筐里被人抬着往前走着，还听见有人说话：

&ldo;这小瘪三，确实是个小瘪三！像根芦柴棒似的，没一点分量，抬上他就像什么也没有抬一样。&rdo;

&ldo;怎么什么也没有抬？！还有个烂筐子嘛！&rdo;

&ldo;噢，对！对！&rdo;

&ldo;喂，你知道吗？这小瘪三还没死呢！&rdo;

&ldo;什么？&rdo;

&ldo;这小瘪三还没死呢！&rdo;

&ldo;谁说的？东洋人说死了，就是死了。&rdo;

&ldo;真的！还没死呢！刚才我和你一起抬着往筐里放的时候，我明显地觉得他动弹了一下。&rdo;

&ldo;少啰嗦！我刚才不是已经对你说了吗？东洋人说死了，就是死了！&rdo;

那个人再不吭声了。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抬着筐子往前走着，往城外走去。

可怜的小顺子，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东洋人让这两个人把他抬到哪儿去？去干什么？他更不知道，就在这当天，他爷爷真的从天津来看望他来了。

老人家是在下午天快黑时赶到纱厂的。东洋人告诉老人家说他孙子得了重病，经过多次精心治疗，未能治好，死了，已经埋了。

而工友们私下暗暗告诉了老人家真相。

老人家发疯似地向城外跑去。

老人家跑到城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苍白的月亮，正把它那凄楚悲凉的寒辉，撒落向乱葬岗子。阴风凄凄。枯黄衰败的荒草上和被荒草半掩半没着的大大小小的坟包上，以及那从坟包投落下来的阴影上，都浮罩着一层惨然凄切、令人森然发冷的白光。

老人家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向乱葬岗子没命地跑去。

远处，传来野狗的怵人的叫声；先是一声，后是两声、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