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昊道:&ldo;是。&rdo;
且兰道:&ldo;什么时候?&rdo;
子昊道:&ldo;今天。&rdo;
且兰十分诧异:&ldo;是帝都有什么急事吗?我原以为你会和我们一起走。&rdo;
子昊迎上她满含询问的眼睛,垂眸笑了一笑,微微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望湖面,湖水潋潋轻泛縠纹,在他墨玉般的的眸心一漩而泯,化做无垠无尽的幽深。&ldo;我不知道。&rdo;片刻之后,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再看向且兰时带着如往常一样平静的笑容。
且兰隐约觉得他心中有事,第一次见到他似是不能把握的样子,问道:&ldo;要你亲自去办,是很重要的事吧?&rdo;
子昊微一点头。且兰前行几步,水中倒影清浅,他白衣飘飞如隔镜花水月,轻轻一碰,便碎做了点点晶莹。明净的湖水掬于掌心,沿着指fèng无声流逝,将一丝莫名的滋味悄悄渗开,此时此刻心中回响的是叔孙亦前些日子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谈。
东帝无后、无妃、无嗣……
东帝的身体并不只是体弱多病那么简单……
东帝待公主绝不同于一般人……
九夷族真正的出路,王族江山永固的保证,还请公主深思……
五指收拢,冰凉的触觉消失在掌心,且兰抬起头来,仰望着这个一手覆她于黑暗,又一手将她拉出深渊的男子。他安静回望的目光,有着温暖的怜惜,漠然的清冷。&ldo;别太劳神,还是身子要紧。&rdo;沉默之后再开口,一分关切,淡淡温柔。
子昊笑容中融有一丝欣悦:&ldo;我知道。归国路途遥远,我来不及送你了,自己小心。&rdo;看了看天色,叫了苏陵过来,&ldo;命人备马,要最快的马。&rdo;
苏陵一怔,道:&ldo;主人要去何处?&rdo;
子昊转身往大帐走去:&ldo;楚国。&rdo;
第30章第三十章
昔国的战马以快着称,经过特地挑选的良马虽不说日行千里,却比寻常的马匹要快上许多,从昔国入楚国境内近千里路程,原本至少要走三天左右,子昊他们却在二天后便到了入楚必经的沣水渡。
楚地与王域最是接近,南泽五湖,北吞九夷,西有三江贯穿境内,卷沅、洛以为池,绕泊水以为洫,襄帝时收后风国并入属地,自此一跃成为九域地域最广、声势最盛的强国。江畔驻马,放眼望去,只看沣水渡前穿梭不休的人马船只便可想象,楚都上郢是怎样一番繁华的景象。
&ldo;主人,再往前就必得走水路了,乘船到上郢还有小半天时间,我们要不要先在这里休息一下?&rdo;离司和墨烆引辔缓行,连着两天疾驰赶路,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子昊遥望楚江,不置可否,一袭白衣纤尘未染,浑不似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如平日清冷的表情,寂静从容。这一路上他始终是这副淡淡的模样,越往南走,话越是少,自入楚境便未发一言,只是眸底愈见深沉。江中客船走了数艘,渡口略显得安静了几分,天空渐渐飘下细雨来,蒙蒙扑面,沾衣欲湿,他却不像有雇船前行的打算,反而下马往渡口尽头走去。
风牵衣袍,雨意渐浓。
江心一叶轻舟,自那云水深处愈行愈近,待到渡头轻轻停靠。淡烟微雨中,一柄青竹伞,半遮了女子水墨素颜,唯一点丹唇朱砂色,勾描在凝脂般的肌肤之上,艳若桃花。
步履袅袅,玄纱衣袂似曳轻烟,幽幽行至眼前,执伞的手微微一抬,唇畔晕了妩媚,眸光润了雨色,一把伞遮了两个人,安静的对视,眸心相映,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雨幕淡淡,飘落满天满眼。
&ldo;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rdo;子娆柔声道。
子昊负手淡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答话,独自举步上船,白衣玄裳擦肩而过,身畔雨落如烟。
青竹伞下,水光清浅,子娆轻轻侧首,明眸微垂。在后面呆了半晌的离司一眼看到十娘站在船头,低声道:&ldo;公主,你……你一直在楚国啊,怎么也不告诉主人,主人可担心死了!&rdo;子娆将手指在唇间一压,笑了笑,转身随着子昊去了。
船行半日,子昊一直静坐舱中闭目调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子娆便也不作声,只在近旁以手支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眉梢眼底尽是温柔。一舟顺水,转过青山古渡,穿过城衢宫坊,由静而闹,复又远离了尘嚣,进了一座引水而建的庄子。冥衣楼楚国分座的部属内外严守戒备,却无人知晓船上下来那形容清冷的年轻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唯有早已恭候在外的聂七赶上前来:&ldo;聂七见过主人!&rdo;
子昊目光从他面前扫过,闻若未闻,径直入内而去,子娆随在后面挑了挑眉梢。
聂七不敢起身,再往前商容带着几个影奴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一溜青竹回廊,曲曲折折转入幽篁深处,十娘停了脚步跪在廊前,身边跟着便是墨烆,一时间偌大的庄子悄无声响,静得落针可闻。离司觑着子昊神色不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跟进去,一回头撞见商容使了个眼色过来,急忙赶上几步,眼看着几重垂帘静静飘落,九公主妙曼的身影半隐在帘内微光之下,一丝低柔笑语叫人原本上下忐忑的心绪定下几分,&ldo;苏陵那份罚我先替他领着,待他见了你,再自己请罪。你别生气,都是我逼他们瞒着你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