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ldo;明天应该更有意思一点儿。我们去中高等院校看看。到时候我们得问问他们那儿是什么情况,礼尚往来嘛。我想了解超主怎么培养孩子,当然,或许他们也有孩子吧。&rdo;
恰恰是查尔斯?森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在其他问题上调查员都很健谈。他会以一种令人玩味的礼节回避一些让他棘手的质询,而后,又会出人意料地变得坦诚以对,信誓旦旦。
真正的私密接触是在他们离开聚居地引以为傲的学校,开车上路的时候。&ldo;为未来而训导这些年轻人的思想,&rdo;森博士说,&ldo;是一项重大责任。幸运的是,人类的适应性很强。只有极度低劣的教育会带来持久的损害。哪怕我的目标错了,这些孩子们也能够克服。你都看见了,他们十分快乐。&rdo;他停顿了一下,逗弄般地抬头瞥了一眼这位高大的乘客。调查员紧裹在一件反射出银光的外套中,这样一来,他的每寸皮肤都不必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森教授知道在深色的太阳镜后面,一双大眼睛在看着自己,毫无感情,或者有感情,但他永远不能理解。&ldo;我们培养这些孩子遇到的问题,我想,跟你们面对人类时遇到的问题很相似。你同意吗?&rdo;
&ldo;在有些方面是,&rdo;超主严肃地说,&ldo;在其他方面,也许更类似的例子可以在你们的殖民地国家的历史中找到。罗马和大英帝国也因此让我们很感兴趣。印度的情况就特别具有指导意义。我们与英国对印度的主要区别,在于英国人去印度并没有真正的动机,就是说,除了贸易或者为了对抗其他欧洲大国这种暂时利益,没有明确的目的。他们拥有这个帝国,却不知道拿它怎么办,也从来没有真正快活过,直到最后摆脱它。&rdo;
&ldo;那么,是不是时间一到,&rdo;森博士立刻抓住这个机会,问道,&ldo;你们也会摆脱你们的帝国呢?&rdo;
&ldo;我们会毫不迟疑。&rdo;调查员回答。
森教授没有接着问下去。这回答直截了当,毫无客套,让人有些不快,恰好这时他们也已到了大学校园,一群教职工已经等在那儿,等待用这个真实的、活生生的超主来磨砺他们的智慧。
&ldo;我们了不起的同行们已经对你解释过,&rdo;新雅典大学校长钱斯教授说,&ldo;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让人们的思维保持敏捷,让他们得以发现自身的潜力。在这个岛以外的地方,&rdo;他的手势指示着世界其他地方,&ldo;我担心人类已经失去了主动性。有了和平,有了所需的一切,但就是没有见识。&rdo;
&ldo;但在这儿,当然……&rdo;超主插嘴说,语气很温和。
钱斯教授缺乏幽默感,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这时疑惑地扫了超主一眼。
&ldo;在这儿,&rdo;他接着说,&ldo;我们不被那种认为安逸有罪的古老观念所困扰,但我们认为被动地接受娱乐活动远远不够,每个岛上的人都有一个雄心大志,总结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做任何一件事,不管多么渺小,都要比其他人做得好。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这一目标。但在这个现代世界,重要的是要有一个信念,是否实现并不那么重要。&rdo;
调查员看来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他已脱去了那件防护外套,但仍然带着深色眼镜,虽说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不少。校长怀疑戴眼镜是否出于某种心理需要,或者只不过是一种伪装。人们本来就难以看懂超主的心思,戴了这副眼镜就更没有指望了。不过,他好像并不反感那些多少有点儿挑战性的言论,也不反感人们批评他们对地球实施的相关政策。
校长正要继续发难,科学部主任斯佩林教授决定进入战斗,来个三方辩论。
&ldo;你们无疑知道,先生,我们文化的一大问题是艺术和科学的分野。我非常想听听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你是否赞成&lso;艺术家都不正常&rso;这样的看法?他们的作品,或者创作冲动来源于某种深层的、心理上的不满足?&rdo;
钱斯教授有意清了清嗓子,但还是让调查员抢了话头。
&ldo;我听过这样一种说法,说所有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艺术家,每个人都能创造些什么,尽管或许仅处于初级水平。比如昨天,我在你们的学校注意到,教学写生、绘画和雕塑时,重点放在自我表现上。创作冲动看来人人都有,就连那些注定要做科学家的人身上也有。所以,如果艺术家都不正常,那么每个人都是艺术家,我们由此可以得到一个有趣的推论……&rdo;
众人等着他把话说完。但超主懂得见机行事,适可而止。
调查员忍着听完整场交响音乐会,他那种气定神闲是许多观众做不到的。唯一迁就大众口味的是斯特拉文斯基的《圣歌交响乐》,其他节目全是激进的现代派作品。无论怎么评价节目的优劣,演出还是非常出色的,聚居地自夸拥有世界顶级音乐家,这倒不是信口雌黄。各个门派的作曲家为获得演出这一殊荣进行过激烈的争夺,尽管有些人怀疑这算不上什么荣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超主很可能五音不全,根本听不懂音乐。
不过,音乐会结束后,人们看到赞扎尔特莱斯科特意找到出演作品的三位作曲家,称赞他们&ldo;具有伟大的独创性&rdo;。几个作曲家自然高兴,但退下台时表情里也有那么一点儿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