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道焦雷炸耳,震得大厅都在颤抖!钱日生急中生智的这句话一下子把眼前的假郡守给镇住了,郡守嘶的吸了口凉气,眼神立马变得有些飘忽。
小不忍,乱大谋。
他此行目的极其重大,通盘争劫之处,成败关乎全局!可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功败垂成……心中的拿捏不定让他不由得眼皮有些发跳,不禁抬眼望着天棚,掂量起来:天亮就是第三天了!
假郡守此时眼神一凌,微微转眼上下打量着惊恐中的钱日生,暗中做了定夺:求稳。
他从未对这个人人避讳的仵作在意过,今天二堂接见也就是打打眼,看看对方的神色罢了。在他看来,这个钱日生唯唯诺诺、胆胆怯怯的,长得一脸败相,不过一个随便拿捏的小人物罢了。可是此时灯火阑珊之下,钱日生凝眉怒视,双眸如同古井一般泛着悠悠的光,显得深邃至极!
假郡守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人弃狗厌的年轻人,竟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他心里隐隐的开始有了一些不安,不知道是门外的风雨声乱人心绪,还是眼前这个仵作的眼神让他犹豫,突然的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这几天不能出乱子了!万一烧香引鬼,走漏了风声,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天空沉雷滚滚,余音阵阵,区区一个仵作他并不放在心上,最让他头疼的反而是那个“杀手”!自从他杀了贺谨之后,却出了一桩离奇的事情:
一个奇怪的人又是扮乞丐,又是扮路人,一直尾随自己一行。还是师爷提醒,说身后有鬼。可几次想要去捉都给对方反杀,然后继续影子一样继续跟着!这个潜在的目击者,如果和贺谨认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他路上几次设计诱杀,最后一次眼看着就成功了,岂料那人竟能和师爷硬拼一掌逃了出去,现在自己这里人手大减,那个神出鬼没的人物便成为了他的心头之刺。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六个人围杀,对方都重伤倒地了,难道那人是孙猴子不成?竟然让人跑了!他和师爷也私下商议,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早知道就不该犹豫着要捉活口!他转过身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震得烛火颤颤巍巍的,那人是个江湖人倒也罢了,要是背后另有高人,自己此行岂不是在人眼皮底下?
钱日生此时牙关都打着颤,汗湿的凉衣紧紧贴在背上,他盯着眼前的假郡守一动不敢动,哪里知道对方心里的千回百转。
灯影忽闪之下,那假郡守终于长长吁了口气,眼神飘忽的讪笑道:“这人呐,真不知道从何说起,”嘴上说着,却已经收了刀。
钱日生心都缩成了一团,终于微微松了些,只见对方目光灼灼又靠了过来:“响鼓不用重锤敲,你不多事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钱日生赶紧点头,嘴里不停的啰嗦着:“不多事不多事”,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了。
假郡守背着手缓缓踱着步子,俯仰之间显得尽在把握,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昨天的尸体,烦劳你把验状重新写一下,就写个自杀吧,日子往后押个……八天。”
钱日生心弦陡然松快了些,颤栗着赶紧点头:“一定,一定。写成自杀,写成自杀,押后八天。”
“唔,”假郡守微微一笑,决定先稳一稳这个仵作:“办完了事,只要你不声张,我自会赏你一份富贵。”他灯下眼神闪闪烁烁,居高临下的盯着缩在自己影子里的钱日生。
钱日生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万万想不到自己鬼门关趟了一遭,硬生生的又回了阳。回想昨夜此时,真的恍如隔世!
假郡守慢慢将假发胡须戴上,仔仔细细的贴牢靠了,这才满意的冲着钱日生点了点头,终归还是小人物啊。他心里盘算清楚,八天后事成,直接把屎盆子扣在这死去的贺谨头上,畏罪自杀也好,被人灭口也罢,随大雍朝廷查去,自己金蝉脱壳还指望着这具尸体呢。
到时候一查郡守去向,郡守死了;查郡守死因,仵作也死了;查仵作,又被逃犯杀了;再查逃犯,却被郡守杀了……总之就是一笔烂账,自己断了瓜葛,活口一个没有,让大雍朝廷兜圈子查去吧。
他对自己临机变动的手笔颇有些自得,不禁又眯着眼睨了钱日生一眼,一阵凉风钻入大厅,烛火仿佛被人用手压了一下,陡然暗了下去,又渐渐的盎然立了起来,映的大厅里的两个人的身影都有些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