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几,她起身缓缓朝这边走来,腰背仍那么笔直,步态仍那么优美。没有穿鞋,赤脚。地板随着她的脚步吱呀作响。她在床头静静坐下,久久坐着不动,其身体有实实在在的密度和重量。佐伯身穿白色丝绸衬衫和及膝的深蓝色裙子。她伸手摸我的头发,手指在我的短发间游移。毫无疑问那是现实的手,现实的手指。之后她站起身来,在外面泻入的淡淡的光照中极为理所当然地开始脱衣服。不急,但也不犹豫。她以非常自然流畅的动作一个个解开衬衫钮扣,脱去裙子,拉掉内衣裤。衣服无声地依序落在地板上。柔软的布料也发不出声音。她在睡着。我这知道。眼睛固然睁着,但佐伯是在睡着。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她的睡梦中。
脱光后,她钻进狭窄的小床,白皙的手臂拢住我的身体。我的脖颈感受到她温暖的喘息,大腿根觉出她的毛丛。想必佐伯把我当成了她早已死去的少年恋人,她试图把过去在这房间发生的事依样重复一遍,重复得极为自然,水到渠成,在熟睡中,在梦中。
我想我必须设法叫起佐伯,必须让她醒来。她把事情弄错了,必须告诉她那里存在巨大的误差,这不是梦,是现实世界。然而一切都风驰电掣地向前推进,我无力阻止其势头。我心慌意乱,我的自身被吞入异化的时间洪流中。
你的自身被吞入异化的时间洪流中。
她的梦转眼之间将你的意识包拢起来,如羊水一样软乎乎暖融融地包拢起来。佐伯脱去你穿的t恤,拉掉短运动裤,连连吻着你的脖颈,伸手攥住阳物。阳物已经硬硬地勃起,硬如瓷器。她轻轻抓住你的睾丸,一声不响地将你的手指拉到毛丛之下。那里温暖而湿润。她吻你的胸,吸你的辱头。你的手指就好像被吸进去一样缓缓进入她体内。
你的责任究竟始自哪里呢?你拂去意识视野的白雾,力图找出现在的位置,力图看清水流的方向,力图把握时间之轴。然而你无从找出梦幻与现实的分界,甚至找不到事实与可能性的区别。你所明暸的,只是自己现在置身于分外微妙的场所。微妙,同时危险。你在无法确认预言的原理与逻辑的情况下被包含在其行进的过程中,一如某个河边小镇淹没在洪水里。那里所有的道路标识此刻都沉在水面之下,能看见的仅有家家户户无名的房脊。
不久,佐伯骑上你仰卧的躯体,张开腿,将如石杵一般硬的阳物导入自己体内。你别无选择。由她选择。她像描绘图形一样扭动腰肢。直线型泻下的长发在你肩头宛如柳枝轻轻摇曵。你一点点被吞入柔软的泥沼。世界上的一切无不暖融融湿漉漉迷濛濛,惟独你的阳物坚挺而鲜明。你闭目做你自身的梦。时间的流移变得扑朔迷离。cháo满,月升。你很快she出。你当然无法遏止。在她体内一次接一次猛she。她在收缩,温柔地收集你的精液。然而她仍在熟睡,睁着眼睛熟睡。她身在另一世界,你的精液被吸去另一世界。
过去了很长时间。我动身不得,置身于麻痹的天罗地网中。至于那是真正的麻痹,还是仅仅因为我没有动身的愿望所,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又过了一会儿,她离开我,在我身旁静躺片刻,之后起身穿上内衣,穿上裙子,扣上衬衫钮扣。她再次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一切都是在无言中进行的。回想起来,她出现在这房间之后一次也没出声,传来我耳畔的只有地板轻微的吱呀声和不停吹来的风声。叹气的房间,轻轻颤抖的玻璃窗‐‐这便是侍立在我身后的choros1的所有成员。
她睡着穿过地板,走出房间。门开有一条小fèng,她如做梦的细鱼一般从门fèng间滑溜溜地钻过。门无声地合上了。我从床上注视着她离去。我依然处于麻痹状态,伸一根手指都不可能。嘴唇如贴了封条一般沉重地闭在一起。语言在时光的凹坑里沉睡。
我只好一动不动,侧耳倾听,以为停车场那边会有佐伯那辆&ldo;大众&iddot;高尔夫&rdo;的引擎声传来。然而怎么等也一无所闻。夜间的云被风吹来,又离去了。山茱萸的枝条小幅度地摇颤着,无数刀刃在黑暗中闪光。那里的窗是我的心的窗,那里的门是我的心的门。我就这样睁眼睁到早晨,久久看着无人的空椅。
第30章取石头记(上)
两个人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神社树林。卡内尔&iddot;山德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小手电筒照着脚下。林中有条小径。树林虽然不大,但哪棵树木都很有年代,粗粗大大,密生的树枝黑魆魆地遮蔽着头顶。脚下的糙味儿直冲鼻孔。
卡内尔&iddot;肯德基领头前行,他步子缓慢,和刚才不同,一边用手电筒光确认脚下,一边
1choros:古希腊剧的合唱队。前文已注。2
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移动。星野跟在后面。
&ldo;喂,老伯,像在试胆子嘛!&rdo;星野对着卡内尔&iddot;山德士的白后背搭话,&ldo;有什么妖怪?&rdo;
&ldo;少说几句废话好不好,就不能安静一会儿?&rdo;卡内尔&iddot;山德士头也不回地说。
&ldo;好的好的。&rdo;
中田现在干什么呢?星野心想,怕是又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一旦睡着,任凭什么都吵不醒那个人,熟睡一词简直就像专为他准备的。不过中田在那么长的睡眠中究竟在做什么梦呢?星野无从想象。
&ldo;老伯,还远么?&rdo;
&ldo;只有几步远了。&rdo;卡内尔&iddot;肯德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