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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接下来,我们的眼泪还没擦干,遗嘱执行人和监护人就来处理事情了。他们是你们外婆的表哥弗尼瓦尔爵士,和你们外公的弟弟埃斯维特先生,他在曼彻斯特开了一家小店,生意一直不太好,家里人倒挺多。不知道是他们商量出来的呢,还是女主人临死前嘱咐她表弟的,反正他们要把我和罗萨蒙德小姐送到诺桑伯兰郡的弗尼瓦尔庄园去住。弗尼瓦尔爵士说,这是女主人临死前的意思,说她曾对他说,他的庄园很大,多一两个人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同意了。我其实不想去,可我舍不得小姐,她现在是我的小主人,又那么聪明伶俐,到哪儿都像阳光一样惹人喜爱。还有,别的仆人都羡慕我,说我有福气,可以和小姐一起到弗尼瓦尔庄园去住,我也很高兴。

后来我知道,我们不是和弗尼瓦尔爵士住在一起。弗尼瓦尔家族的人早在五十多年前就搬出去了,不住在弗尼瓦尔庄园。我想也是,我那死去的女主人就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可我从没听她说在那儿住过。我本想,罗萨蒙德小姐到她母亲住过的地方去住,倒也不错,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心里有点冷。

弗尼瓦尔爵士的随从还对我说‐‐这是我大着胆子问出来的‐‐那座庄园挺大的,在坎伯兰郡的一座荒山脚下,有一个年老的弗尼瓦尔小姐,就是我那死去的女主人的姑妈,还有几个仆人,住在那儿。弗尼瓦尔爵士说,那儿环境很好,挺合适罗萨蒙德小姐在那儿住上几年的,还说罗萨蒙德小姐住在那儿,说不准还会让她那个上了年纪的姑奶奶高兴起来。

弗尼瓦尔爵士还对我说,要隔天把罗萨蒙德小姐的行李收拾好。他不多说话,说话时的样子又很凶,听说弗尼瓦尔家的男人都这样。我听说,弗尼瓦尔爵士过去很喜欢他表妹,就是我那死去的女主人,还想娶她,只是后来知道她父亲不同意,她不管弗尼瓦尔爵士怎么求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埃斯维特先生(就是你们的外公)。其实,整件事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弗尼瓦尔爵士后来一直没结婚。我本想,他要是喜欢过罗萨蒙德小姐的母亲,那一定会很关心小姐的,可他没有。他让他的随从送我们去那个庄园,还要他当晚就赶到纽卡斯尔去见他。这样,那个随从送我们到了那里,就匆匆走了,没时间把我们介绍给庄园里的那些人。而我们两个可怜人呐(我那时也没到18岁),就这样被留在了那个又老又大的庄园里。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好像是昨天的事儿。我们一大早离开自家的宅子,心里很不好受,坐的是爵士的马车(我盼望了好久,还是第一次坐),可我们还是哭得心都要碎了。那是个九月里的下午,我们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那里雾蒙蒙的,他们最后一次给车换马。那个镇子上住满了挖煤的矿工。罗萨蒙德小姐那时睡着了,那个随从(我们叫他亨利先生)要我叫醒她,说要让小姐一到那儿就看到庄园和那里的房子。后来,小姐又睡着了,我不想再叫醒她,可我害怕亨利先生会到爵士那里去告状,还是把小姐叫醒了。马车走啊走啊,我再也没有看到小镇,连村庄也没有了。后来,马车进了一扇大门,里面是一个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庄园,到处是一堆堆乱石头,一片片野草地,一棵棵老得已褪了皮的老橡树,还有一条小河,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北方的庄园。

马车在庄园里又走了两英里多路,这才看到一座大屋子。屋子的两边种满了树。树干都快贴着墙了,风一吹过,枝条都蹭到墙上,有些枝条断了,有些树枝就挂在那里,看上去好像没人打理似的。只有屋前那块地方看上去干净一点,那里有一条很宽的、弯弯的马车道,上面没有一根杂草。屋子很宽,墙上有好多窗子,可窗前没有树,也没有草地。那屋子真是很荒凉,可要比我想的大。屋后有座山,好像是座荒山。我接着在屋子的左面看到有个老式花园,不很大。屋子西边黑乎乎的树丛里好像有一扇门,听说是特意为那个老弗尼瓦尔小姐开的,可那扇门好像全被树枝挡住了,不知道人是怎么进出的。还有,我在那里没有看到一朵花,听说那地方种花好像大多是种不活的。

我们进了屋子的大门,到了大厅里,我想我们大概要迷路了‐‐屋子真是很大很大,人在里面觉得空荡荡的‐‐那些大吊灯高高地挂在你头上,好像全是铜的。这样的大吊灯,我从来没有见过,很好看。大厅的一头有个大壁炉,大得比我们村子里的屋子还大,旁边有一大堆柴,还有一群狗守着。大壁炉旁边有个老式的大沙发。大厅的另一头,就是你进门的左边‐‐西边‐‐有一架管风琴靠墙放着,那管风琴大得差不多把整个一堵墙都挡住了。

就是在这一头,在管风琴边上,有一扇门。大厅的那一头呢,那大壁炉的两边都有门,是通往东边屋子的。我虽说在那屋子里住了蛮长时间,后来一次也没进过那两扇门,所以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没法告诉你们。

已经是黄昏了,大厅里还没点灯,黑乎乎、阴森森的。好在我们在大厅里没待多久,那个为我们开大门的老仆人来了,他向亨利先生鞠了一躬,就领着我们进了管风琴旁边上的那扇门。我们穿过几个小一些的厅堂和几条过道后,到了西边的画室门口,那个老仆人说,老弗尼瓦尔小姐就在里面。可怜的罗萨蒙德小姐这时紧紧抱住我,好像很害怕。那一定是这地方吓着她了,我要她别怕,可我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那间画室里面倒是挺漂亮的,有许多一看就很值钱的家具和摆设,还烧着暖烘烘的炉火。老弗尼瓦尔小姐看上去很老,我猜她快八十了‐‐到底有多老,其实我也说不准。她又高又瘦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像是用针刻上去的。她眼神很好,我猜这大概是她的耳朵聋得一塌糊涂,眼神自然就好了。老弗尼瓦尔小姐坐在那里,正在一块大画布上织画,坐在她旁边的是她的贴身女仆,年纪和老弗尼瓦尔小姐差不多,叫斯达克夫人。她年轻时就开始服侍老弗尼瓦尔小姐了,所以说她是小姐的女仆,不如说她是小姐的女伴。她的样子冷冰冰,老阴沉着脸,好像从来没有爱过谁,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什么人。我想她除了老弗尼瓦尔小姐对谁都是满不在乎的,就是对待老弗尼瓦尔小姐,因为她耳朵不好使,她也是把她当做小孩一样哄着的。亨利先生把弗尼瓦尔爵士的话捎到后,行了个礼就走了‐‐连可怜的罗萨蒙德小姐向他伸出手,他都没吻一下,更不用说我了‐‐他就这样把我们丢在那儿了,让那两个老女人戴着眼镜上上下下打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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