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跟无止境似的往下掉,不住地道歉。宋小河虽然听不到,但见他哭得惨烈,脸上泥土血污和眼泪混在一起,瞧起来也怪可怜,于是道:“日后你做牛做马来报答我,我就原谅你了。”随后一人走来,从地上捡起灵符,重新贴在宋小河的肩膀上。瞬间所有声音灌入耳朵,只听苏暮临哭着说:“那不行,我要给大人做牛做马的。”宋小河怒,蹬了他一脚,一转头就看见沈溪山站在她背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赶忙站起来,问:“你方才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叉在树上了呢。”沈溪山说:“自然是跑了。”“那怎么又回来?”沈溪山扫了她一眼。被黑雾淹没的人,必然会陷入无尽梦魇之中,一遍一遍经受着噩梦,任人宰割,在极端的恐惧中死去。这棵树算是他养的宠物,是活的,能钻在地底下行动,沈溪山上回碰见的时候也颇感稀奇。他跑得快,没被黑雾触碰到,梦魔就去追赶他,但追了一半突然急急折回,所以沈溪山就知道还有人存活,且靠近了梦魔的血树,才让梦魔这般着急地赶回去。沈溪山道:“我好奇是谁逃过了梦境。”宋小河立即举手:“是我!”他没有应声,只是抬起手,从灵符中借法,掌中凝聚微弱的光芒,对着宋小河的心口,慢慢将一缕金光从她体内引出来。金光缥缈无形,汇聚成了一盏灯的形状,像是琉璃的灯罩,上面布满裂痕,看起来像被打碎了一样。“是它救了你的命。”沈溪山这才说道:“我道你怎么一路上都表现得英勇无畏,这般不怕死,原来体内藏着这玩意儿。”宋小河却满脸疑问,“这是什么?”显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沈溪山愣了一下,“你自己体内的东西,你都不知?”宋小河摇头。“我知道!”苏暮临这时候站了出来,说道:“这个应当是长生灯。”“什么是长生灯?”宋小河问。苏暮临有意卖弄,没有立即解答,而是道:“此灯非同小可,世人知之甚少,凡间古籍之中压根没有与其相关的记载,若非我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宋小河蹦起来就是一拳,“少废话,快说!”“是长生殿里供奉的仙灯,能够在魂魄上刻下烙印,不管转生多少世,只要仙灯未碎,就能一直保护魂魄的完整。”苏暮临挨了一拳就老实了,捂着脑袋将所知全盘托出,“这种仙灯能在长生殿里供奉,但长生殿的行踪诡秘,百年一开,只有一个有缘人才能进入,所以鲜少有人知道。”“若是魂魄不完整会怎么样?”宋小河问。“魂飞魄散则无法入轮回,就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了。”苏暮临说道。“这么说,是有人给我供奉了一盏仙灯在长生殿里?我方才没死,是灯保护了我。”宋小河恍然大悟。“究竟是谁,能进长生殿里给你供灯啊?”宋小河说道:“不是我师父,就是我爹娘。”“你为何这般肯定?”宋小河低头摸索了一阵,将玉葫芦收起,掏出锦帕擦尽了脸上的血污,慢慢说道:“我知道,就是他们。”沈溪山将她的动作收进眼底,静静地站在一旁。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因为宋小河籍籍无名,打小就进了仙盟成为内门弟子,却多年以来查无此人。在这世上,在乎宋小河的人少得可怜,除了教养她长大的师父,恐怕就只剩下了她爹娘。除了他们,谁还会为宋小河供奉长生灯呢?沈溪山思绪出神,等回神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盯得有些久了,看了宋小河将自己一张花脸擦干净的全过程。“接下来去哪?”宋小河又精神满满,“得快点了,不然马上子时了。”“最后一程了。”沈溪山说:“再往前走就是红莲境。”说完,他瞥了一眼宋小河,又道:“距离子时,不足两个时辰。”向死而生(二)苏暮临也不知是读了多少书,知识有多渊博,对这酆都鬼蜮不是一般的了解。宋小河问什么,他好像都能答上来。所谓红莲境,便是八寒地狱之第七的红莲业火,是当初冥界内斗时酿成的大错,为了避免无辜之人进入红莲境,冥界就划了这块地,后来演变成了凶恶妖魔聚集之处。红莲境是正儿八经的炼狱,刚靠近边界地带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而踏入境地之后,其寒气更是直线提升,到了刮骨的地步。若是寻常人来了此地,怕是当场冻得皮开肉绽,直接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