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傅全都知贾政的能为,他轻轻就能替人谋得好职缺。
听说礼部奉旨钦赐寿礼给贾母,隆恩甚重,别家都不能比,元春心中既感喜悦,又觉得意,忙命太监送出一尊金寿星、一根沉香拐、一串伽楠珠、一盒福寿香、一对金锭、四对银锭和十二匹彩缎、四只玉杯,贵重异常。
皇后听人说完后,笑对长泰帝说道:“我道陛下大方了好些,不曾想却是从国库里出,也不如贤德妃赏赐的寿礼厚重。”
长泰帝不以为然,道:“此等事情,自然该从国库里出,而非私库。”
至于贤德妃贾元春,长泰帝原是受太上皇之迫而册封,虽然这些年都淡淡的,但也不曾因太上皇迁怒于她,毕竟是个无辜女子,若是老老实实的,自然能安享富贵,若是起了争荣夸耀之心与人争斗,那便是两说了。
彼时已是七月上旬,上荣国府送礼者本就络绎不绝,见礼部奉旨赐下寿礼,元春又送无数东西,余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是和贾家有来望着,莫不有礼。
黛玉孝敬给贾母的寿礼早在离京前就预备妥当了,交给林涛到时送过去给贾母祝寿,这回又假托送礼之名送了几件精巧东西,林涛一并收着,整理一番后,以黛玉和卫若兰的名义亲自送到荣国府,宝玉亲自接了,道:“老祖宗要见林叔。”
林涛一怔,黛玉住在荣国府时,每回都是他送妻子过来,即使是他的妻子,也只见过贾母一两回,自己连黛玉都没法见,没想到贾母这回居然要见自己。
想到近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林涛问道:“宝哥儿,老太太见我做什么?”
宝玉道:“想必是问些林妹妹的事情。前儿我和陈也俊韩奇一起喝酒,都听说了,那样惊险,亏得林妹妹机变,没有叫那些恶人得逞。”脸上担忧之色十分浓重。
一面说,一面在前引路,请林涛进了里贾母上房。
奶奶姑娘和丫鬟们都避到碧纱橱,只剩四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和四个老嬷嬷在房里伺候,或是打扇,或是捧茶,又或者是捧着绣帕拂尘,皆是珠围翠绕,华丽非凡。
林涛规规矩矩地请了安,贾母命起,又叫人设座,林涛方斜签着坐在杌子上,只听贾母问道:“你们姑娘离京两个多月了,一切可好?昨儿家里有人出门应酬,听陈家说你们姑娘和姑爷在平安州遇到了好些惊险的事情,吓得我一夜都睡不好。”
凤姐昨日出了一趟门,陈家父母既知,在席间感叹一回,少不得人人都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此时凤姐才知道林如海临终前竟另有银子借卫若兰之手留给黛玉。
回来她没说什么,耐不住别人嘴快,告诉了贾母和王夫人等。
贾母得知后,又惊又怒,又急又羞,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林如海捐家产于朝廷,封嫁妆于户部,旁人都说是信不过自己家,贾母心里何尝不知?再没想到他还有一手。
料想林如海认为如果嫁妆进了户部有去无回的话,卫若兰手里那笔钱足够黛玉度过余生了,或者卫若兰不遵前诺,封存在户部里的嫁妆足以黛玉陪嫁所用,总不能两样打算同时叫黛玉一无所得。每想此处,贾母便觉得心里难受。
林涛微微一怔,心想贾母既知卫若兰和黛玉在平安州的遭遇,想必也知道黛玉捐银子的事情了,忙道:“回老太太,姑娘姑爷极好,虽遇了险倒无妨,都解决了。”
贾母叹道:“知道他们平安,我就放心了。那里这般乱象,又是遇到匪徒抢劫,又是遇到民乱,我早说不该去,叫他们舅舅谋个安安稳稳的职缺留在京城岂不极好?偏生他们拿定了主意,非要去,浩浩荡荡的,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回来。”
林涛听贾母抱怨,却不言语,有些话贾母说得,他却应答不得,毕竟长泰帝信任卫若兰才命他过去,若说不该,岂非是说长泰帝不该?
贾母亦知此理,只是忍不住,说完也便不再说了,又叫人将黛玉送的寿礼呈上来。
除了黛玉先前说的一架玻璃屏风和一尊乌木观音外,还有一件翡翠如意和几色针线,色、色精致,件件稀罕,比起诸亲王驸马府中所送之礼都不差什么,贾母心里十分喜悦,对林涛笑道:“你们姑娘才出阁,何需这样贵重的东西送来?”
林涛道:“姑娘自小儿长在老太太跟前,从前未出阁时和姊妹们不敢送大礼,如今成了亲,送这些原是应该的,前儿叫人捎话时还说,请老太太别嫌弃这份薄礼。”
贾母听了,愈加欢喜。
林涛见贾母再无其他话问,又等片刻,方起身告辞。
凤姐率先从碧纱橱内走出来,笑嘻嘻地道:“老祖宗,我早说了,林妹妹吉人自有天相,都说没事了,偏就老祖宗担忧,非得问个明白,有问明白的时候不如叫老爷给平安州节度使去一封信,念着旧情照应些林妹妹和林妹夫。这样聪明又有孝心的外孙女,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老祖宗您就好生地享福,慢慢儿地将福寿往那窝里装。”
贾母笑得捶胸口,道:“就你这猴儿嘴巧,你素日不管家,懒得很,我不管你,这回你可得好好地给我料理,别叫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
凤姐闻言笑应。
她的手段原比李纨高,又兼这些年读书认字懂礼数,较之从前的市井粗俗越加好了,果然将贾母的寿宴办得极尽热闹富贵,从七月二十八起始至八月初,除了两个婆子得罪尤氏外,并无其他的错漏,上下井井有条,而那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是邢夫人陪房费婆子的亲家,邢夫人得知后任由凤姐料理,婆媳并未生嫌隙。
贾琏笑对凤姐道:“太太越发对你好了,比对我还好。”
凤姐撇嘴道:“那是这回老太太过寿,太太拿不出银子来置办寿礼,我送了几百两银子过去。”这番作为再加上从前种种,邢夫人自然记着她的好处。不能怪邢夫人手里吝啬,她除了月钱和年例别的进项不多,在府里地位不高,自然不像王夫人那样三节两寿都有人孝敬。
贾琏不觉一笑,道:“咱们手里没多少银子东西了,宁可省着些,下面巧姐儿和萱哥儿都在读书上学,花钱的时候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