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程衍之的地魂,在百年后,重新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众人都为之震撼。
祁梦笙泪如泉涌:“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你。”
“……对不起。”程衍之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他在用自己孤零零的地魂对抗许之南的三魂六魄,而他也在许之南的记忆中,看到了一切,他眼中淌下痛苦而绝望的泪,“我以为……师兄骗了我,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衍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祁梦笙哭道,“是我无能,没有阻止他。”
程衍之摇着头,痛苦地呢喃:“师兄,为何如此……”
“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师兄了,这一百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走得太远,没有路能回头。”祁梦笙慢慢走到了程衍之面前,她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却又不敢的模样令人痛心不已,最后,她只是轻轻捧起了程衍之的脸,“衍之,你我相爱一场,却从未以彼此真正的模样相见,从前我不在意你只是一个活死人,如今我也不在乎你只剩下一缕残魂,你始终在我心里。”
程衍之僵了僵,猛然一把抱住了祁梦笙,这是他第一次用他自己的身体抱住最爱的女子,可这一次却轮到她住在了别人的身体里,这一场跨越百年的苦恋,甚至从头到尾都不会有片刻圆满之时。他泪如雨下:“梦笙,对不起,若非我情不自禁,我们三人都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祁梦笙也紧紧回抱:“衍之,不论对错了,不论了,我们现在要阻止他,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好……唔……”程衍之的身体再次抽搐,他抱着祁梦笙的双臂突然箍紧,力道之大,像是要将祁梦笙嵌入自己的身体,他喉咙里滚动着古怪的声音,神色也变幻莫测,从这张脸上,众人竟然看出了属于许之南的表情。
祁梦笙忍着痛叫道:“衍之,阻止他,阻止他!”
“梦笙,来世……再见。”程衍之狂吼一声,狠狠推开了祁梦笙。
那具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身体,突然显出道道皲裂,裂缝中放射出刺眼的金光,辉耀了昏沉的天空,程衍之的身体就像一颗将要爆炸的雷火石,他发出凄厉地惨叫。
“祁梦笙——”那是许之南最后的嘶吼,充满了绝望、痛苦与不甘。
轰地一声,这具身体在瞬间爆燃,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
祁梦笙怔怔地望着这团火,高温熏干了她的泪水,瞳眸中映照出的金光,明明是最灿烂的颜色,但她分明给人一种将要绝世的凄冷和孤独。
那团火起初烧得热烈而盛大,仿佛能焚尽万物,可最终也归于寂寥,隐没了光亮,冷却了温度,最后的最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天地间。
空落落的金镂玉衣掉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这原本是纯阳功法的究极招式——不灭天火,用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突破此境界,无论在什么状态下,都能涅槃重生,等于以凡人之躯拥有了永恒的寿命,但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活活烧死。程衍之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他也战胜了许之南。
从此,这世上不再有程衍之,也不再有许之南。
机关算尽,功败垂成,这场跨越百年的阴谋与骗局,在这一刻终结。
第279章
那一天,金乌湖上映照出一片残阳似血,满目疮痍都将伴着日落隐没在黑暗中,但终会有人清扫战场,修补狼藉,疗愈痛苦的伤痕,待到旭日东升,一切又将光风霁月,欣欣向荣。
早晚会有那一天。
但现在,他们都还处在漫漫长夜中,他们就是那群打扫战场的人。
许之南死后,纯阳教虽然重新拿回了金镂玉衣,但他们振兴门派的路还长得很,而其他门派也各有各的苦处。
重建仙盟的重任落在了宋春归身上,纵观修仙界,除了他,竟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领袖,而这最被寄予厚望的未来仙尊,却是一个失去了金丹、此生再无缘仙途的人。
只是,当他带着一众修士前来落金乌讨伐许之南,当他心系天下胜于己身,当他不卑不亢地靠自己站起来,说出那句“道在心中,不在丹田”,那一刻,他已经修成了大道,又何须在意灵力多寡,剑法高低。
大半无量派的弟子拥戴他,曾经被世家门阀的规则排除在外的小门小派或散仙拥戴他,那些多年来见证过他不畏生死、对抗妖邪的仙门世家的长老、宗亲们,虽然都有些放不下身段,但也心服口服。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宋春归在落金乌被举为仙盟盟主,简单的一顿酒,成了人间修仙界未来的开篇。
宋春归将返回无量派,处置李至清,夺回掌门之位,往后将用一生的时间,让修仙界复苏,让人间重回太平。
而祁梦笙则会回昆仑,她的弟子、她的子民,都在等着她,临行前,她宣布苍羽门将退出仙盟,且没有她的允许,关内与关外不再互通。
她带走的,只有她苍羽门的法宝,和终身不再踏足中原这片伤心地的决心。
解彼安和范无慑的伤势都不轻,暂在落金乌修养。
范无慑在对抗江取怜时,吸收了天机符大量的阴气,距离诱发心魔恐怕只差临门一脚,他在修养的日子里,一点点用灵力将阴气逼出体外,因而这段时间都颇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