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远娡坐了起来,把头靠在母亲怀里,“如果没有母亲,我和阿尔兹早就饿死山林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
尽管姐妹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远儿早把远娡当亲姐姐看待了。见母亲姐姐二人哭泣,她从榻上一骨碌地爬起来,抱着她俩也哭了起来,“你们不许哭,我不许姐姐难过!”
“好妹妹!”远娡轻轻搂着她,想自己世间漂泊,尝尽冷暖,唯有母亲一家对自己是真心爱怜的。她能明白母亲的苦衷和身不由己,所以她没有怨恨,这都是自己选的路。
三人相拥,眼看长夜将近,文姬无法,只能细细抹去了远娡的泪水,轻声道:“母亲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了,就让为娘的再为你梳一次头吧!”
她取下了远娡绾着发的双簪,黑发如瀑铺洒,她细细梳着,絮絮道:“记住母亲的话,女孩儿和顺些好,你的性子太过刚烈了。”
远娡含泪点头,眼看着母女三人的缘分,就如眼前红烛,即将尽了……
第3章大漠野马
司马懿的迎亲车队十分浩荡,而文姬给远娡的东西也很多,装了好几大箱车子。里面全是乐器乐谱,珍贵无比的龟兹乐器,整套的装进了车里。还有文姬所有的首饰。
攥着母亲送的珍珠链子,远娡想起了母亲的话,“这些就当是母亲留给你的念想,一来也可以撑些场面,不至于在丞相面前失礼。”母亲怕她受气,亲自写了一封给师兄的家书,言辞十分恳切,感念师兄恩德,让他们能好好待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想到此,远娡的泪水打湿了襟衣,阿尔兹连忙为远娡拭去泪水,柔声安慰。
车队一路西行,竟驶进了玉门关内。“小姐快看,这不是家那边的胡杨?”远娡顺着阿尔兹指点看去,果然是一排排挺拔的胡杨。
远娡下了车,摩挲着路边的一棵胡杨,感到说不出的亲切。她许久不曾踏入西域故土了,尽管这里离栗特国很远很远,但站在玉门关口,望着胡杨铺就的关外西域路,她知道,其实家乡离她很近很近。
“官邸备好没有?”
“回大人,一早就准备好了。”
司马懿慢慢地走过来,凝视着她,良久才道:“今晚在此住着吧。你一路颠颇,也很是难受。”远娡也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我们不进宫吗?为什么来这里?”
“你很想进宫?”他蹙起了眉,“以后或许永远也看不到那胡杨了吧。记得我初见她,雨夜里的小河边,就种着一圈的野胡杨,”他说着就笑了,“我似是还没提起过那个女孩吧,她当时还那么小,她叫梵音,鬼主意可多了,居然连我也骗过去了。”
他看了看远娡,声音沉了下去,“那小女孩是被拐的孩童,还那么小,或许连她也记不得故土的景致了吧,所以也没有留恋了。”
“有留恋的,我想她也没有忘记,还会有人关心一个丑丫头,担心她死在了雨夜的荒地里。”
他怔住了,入了定般的看着她。远娡低下了头,覆着的长睫毛轻轻颤动,覆盖了那双眸子。“人人常说,少女越大就变得越美,她长大了,应该也变得很美,再不是初见时的丑丫头了,”他顿了顿,“她也和你一般,戴着面纱,不让人瞅见。后来我询问了许多地方,在栗特终于找到了答案,栗特的少女,只会为最爱的男子除下面纱。”他缓缓伸出了手,远娡连忙后退,眼中触不及防跃出的是一丝慌张。
他不信的看着她,原来她从没把自己放于心上,任他用心地,一字一字地描摹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里依然记不下他。他感到恼怒,愤愤地拂袖而去。
她知道,他不远千里,带她来这里,是让她凭吊故乡的风景。但她无法欺骗自己,他不是她心上的人。尽管很痴,她仍在等着那梦中的人。她只是为了等到他,才不愿饿死山林,只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只要一面,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哪怕成为世子的妾,她也愿意。
“试试这衣服。”回到官邸,司马懿把一套新裳扔给远娡。新裳很美,白衣襟,滚边的黄玛瑙衣领,中心处还配了朵月牙飘淡紫色的布扣小花,花蕊是一颗色泽柔和的珍珠。
这身汉服的精致远远超过了母亲所珍藏的那些。远娡也是初次见得如此漂亮的衣裳。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丝缎特有的柔滑使她的心瓣一颤,手再舍不得离开。她知道这颗小小的珍珠是价值不匪的,衣滑如水,明丽无匹。
再看下裙,是庄重的深绛紫,还带着百折柳条花枝纹,纹路上还带着水珠。十分灵动。
“很美。”远娡淡淡地赞道。
他不看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转身的一瞬,他的唇微微掀起,他喜悦,是因为他窥见了她的野心,那样的她才动人。
远娡捧着衣服,有些怔忡,但还是随了下人到自己的房间歇息了。
阿尔兹早睡下了,只剩远娡一人,孤单地倚着窗边,看着雪花飘落下来。
窗外小院中立着一株寒梅,雪白,素雅。忽然风起,卷起了好些花瓣,像下着香雪,幽香阵阵。
夜深了,万籁俱静。远娡仍是睡不下,披了件单衣,满怀心事地走了出去。
梅树下,有点冷。风卷着梅雪在她身边飘舞,还夹杂了胡杨的清洌香味,她随着纷飞梅雪优雅地起舞,只要她想起故土,她就再停不下脚步,直到她累极卧倒在一片白茫之中。裙子散开,如铺开了满地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