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他。只见他已经打扮好,新烫的头发摊在微秃的额角上犹如开了一朵花,佩斯李领巾打得如六十年代的男明星,加上永恒的墨镜,这个滑稽的人已约了更年轻的女孩子,是的,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一直喜欢极之年轻的女孩,只有十五六七的黄毛丫头,才不会对他表示怀疑,才会使他的信心恢复。
他朝我摆摆手,“再见。”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去。
他以为我在外头兜个圈子,想清楚想明白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出路,所以回头,于是他能够变本加厉侮辱我——反正已经撕破了脸。
我镇静下来。
事情坏得不能再坏,路已走到绝处,反而无碍了。外头在下毛毛雨,一滴一滴似雪水般冷,天空是铁灰色,与我一颗心一般调子。
我大笑起来,一直仰着脸笑,直至脖子酸软,佣人们吃惊,全部躲起来。
疯了吗,真疯倒也好,然而没有,还得亲自把全屋所有的帘子都拉拢。
同我一样,阳光只透进来一个下午,恐怕还是我们的幻觉。
我会再见他,我会找到他,一定。
谣言说,母亲病逝在精神病院,临终之前,她已经很胡涂,抱着一只枕头,频频叫“海湄,海湄”,但父亲没有告诉我,我是听别人说的,最后,也没有让我去见母亲。
她死的时候,是一个人。
父亲决意要她偿还一切,每一个仙,连本带利。
在复仇的过程中,他毁了自己,毁了女儿,也毁了后妻。
我想我得到父母的遗传各一半。
第一个要找的人,是玛琳,很明显,她认得朱二。那夜猝然在街上偶遇,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见过朱二。
电话接通,听到我的声音无限讶异。
我的嗓子干枯,强笑问:“还在家里?嘿嘿嘿,我也是,无处可去。”
玛琳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反应热烈,僵住在另一头。
“怎么,我的玩笑过火?”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她冰冷。
“喂,我是海湄。”
“我知道。”玛琳不打算与我倾谈。
“有什么不对,我得罪了你?”
“对不起,孩子叫我,改天再说吧。”她挂上电话。
我愕然。
每个人都把背脊对着我。
再找安琪。
“玛琳怎么了?”
“你不知道?对了,这一段日子你人在什么地方?”安琪连珠炮似,使我放下心来。
“我到欧洲去了趟。”
“怪不得,也不同我们打招呼就失踪。”
“依你说,还得做广告?”装得这般轻松,好佩服自己,“玛琳不妙是不是?”
“已经妥协了。”
“怎么一回事?”
“短暂罗曼史,被老赵发现,要同她分手,并且不准她见孩子,老赵本人异性朋友一箩筐一箩筐,但他不原谅玛琳。结果给她一笔钱,叫她走。”
“什么!”
“玛琳下个月去美国西部。”
“独自?”
“我不知道。”
“怕是同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