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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计春不便说什么，放下了相片，自去换衣服。世良看他的态度，完全恢复常态了；虽不明自他的不高兴，何以突然而来，又何以突然而去，这也只好不去追问了。这天晚上吃过了晚饭，计春什么事也不管，就在灯下写信。世良知道，除了千妈以外，并没有别的人，可以令他这样急于写信去的。若问明白了他，例会让他害臊，这也就只好不说了。计春写完了，急急的就拿着信出门去，这又用不着猜，无非是寄信去了而已。这样一来，世良是决不疑心儿子有什么轨外的思想，就是计春自己，渐渐的也把在故宫里遇着大小姐的那段事情给忘记了。到了次日上午，冯子云却派了一个人来，请他父子二人，到家里去吃午饭。世良父子，都是把冯先生当唯一靠山看待的，当然的，就按照时间到冯先生家里来。冯子云这回上北平来，是有久居之意的，所以他的家眷，也就跟随着来了。他们教育界份子，家庭总多半是新人物，所以计春到北平来了以后，也就见了这位冯师母一回。因之计春对父亲说，到了冯家，要引他见一见冯太太。世良听了，心里倒是好笑，这个孩子，是个最怕和妇女们说话的，不料他倒有那种勇气，能介绍自己和女太太们去见面，他心里闷住了这样一个哑谜；自然是奇怪着。然而到了冯先生大门口来，就把这个哑谜给揭破了。原来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有一辆汽车在这里停住着。世良这倒呆了一呆：冯校长若是请坐汽车的贵客来吃饭，让自己来作陪，这可有些让人为难。一个开豆腐店的人，是校长先生作主人来请，又陪的是阔客，相差的不是太多了吗？他站在胡同中间，顿了一顿；就在这个时间，一阵笑语声，大门里面，走出几个人来。其中有一个，世良认得很清楚，就是孔家大小姐；她怎么也会到这个地方来呢？这可有些奇怪了。她正和那大门里面送出来的一位中年妇人说话，点了个头之后，笑嘻嘻的坐上汽车走了。那位中年妇人，先望着汽车出了一会神，然后回转头去向女仆们道：&ot;你看这也是钱太多了的缘故，一个当女学生的人，又是在外作客，单独的还坐一辆汽车，这真是岂有此理！&rdo;

第60节：第十一回（6）

她说完了这话，偶然一口头，看到了计春，却笑着点头道：&ot;周计春！你父亲也来了吗？&rdo;

计春于是走上前两步，向她一鞠躬，然后指着世良道：&ot;这就是家父。他是个小生意买卖人，他不会应酬，师母不要见怪。&rdo;

于是告诉世良道：&ot;这就是冯太太。&rdo;

世良深深的作了几个揖道：&ot;我们孩子，总是在这里打搅，我心里真说不过去呀！&rdo;

冯太太向他点着头道：&ot;请到里面坐罢，冯先生已经等着你们很久了。&rdo;

冯太太闪开到一边，让着他们进去。计春在前面走着，引了世良向客厅方面走。这就听到冯子云在客厅隔壁的书房里，大声呵叱着道：&ot;这种人，念出书来了，也是废物。我看到她就要生气，……呵哟！周计春来了。&rdo;

说着话，冯子云已经由书房中走到院子里来，自己却掀起客厅门的帘子，让他父子二人进去。他随后跟了进来，笑道：&ot;你们来得不凑巧，正好我在发脾气。你若是不明自这个原因，倒好象是我在骂你呢。&rdo;

他如此一说，计春心里，就明白了；这不是骂别人，一定是骂孔令仪了。自己也不知道孔令仪有什么事情不对，惹着冯先生这样的生气，也就不好说什么。可是周世良他对于这些老夫子，依然是有些敬鬼神而远之，绝对的不会应酬，又是向冯子云连作了三个揖，才笑道：&ot;我的孩子，总是在这里打搅，我心里真过不去。&rdo;

冯子云笑道：&ot;这样一说，倒好象我发脾气，是对你们了。&rdo;

世良比着两手，连连乱碰自己的鼻子尖，弯弯腰道：&ot;那怎样敢当，那怎样敢当。&rdo;

冯子云笑嘻嘻的伸着手让他二人在正面沙发椅子上坐下，笑道：&ot;我是和你们说的好玩，请坐罢。&rdo;

世良两手反撑着沙发椅子边沿，慢慢的坐了下去。一抬头，看到冯子云在下首椅子上坐着，他又起了身于想站起来。冯子云笑着，叫他只管坐下，点点头道：&ot;这只怪我脾气发的不是时候。我今天约你爷儿俩来吃饭，本来要痛痛快快的谈上一阵，偏是来了这位孔大小姐，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入耳，所以我生了气。你们来了，这就很好。我们谈谈罢，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rdo;

世良又微微一起身子，表示很谦让的神气，笑道：&ot;我们孩子，总是在这里打搅……&ot;计春听了，真是着急。怎么老是说这句话呢？不等世良的话说完，立刻就插嘴道：&ot;但不知那位孔小姐，在这里说些什么？&rdo;

冯子云道，&ot;也并不是她有什么失礼之处，只是我看着这样有钱人家的子女，究竟是社会上一个废物罢了！我原不认识她，大概在省城女子中学的时候，她上过我几天课，就认得我了。到了北平来，她有一个亲戚，也在教育界，倒和我熟，曾和我商量过一次，让我设法，把她插入大学附中，我随便的答应了；也没有了解，是要我怎样设法。刚才她坐着汽车来了，带了许多东西送我，她吐出意思来，却是希望免考。我说免考怕不容易，一个学生免了考，其余的学生，都要援例要求起来。她又说不能免考也不要紧，希望我和她先弄到考试的题目，然后她在外面做好了稿子，带入试场。我本来想说她几句，以为她不该公然运动我。转念一想，她并不是来找事，乃是为读书来运动我，总觉情有可原。便道：你千里迢迢的跑来读书，目的总是要求得一种学问，你考得上，用不着来求我；你考不上，就算免考让你入校了，功课赶不上，也是枉然。依我的意思，你只管去考，考不取，自然北平补习一年半载也是求学。你猜她说什么了她说：补习也可以，她愿意考取了学校以后，多花钱，专请两个先生补习；若是考不取学校，一来家庭不能接济学费，二来说出去了，也与面子有关；说穿了，她为的是钱和虚面子。我真生气！这样的年轻，不造就也罢。有钱有势，再要和她加上一个虚衔，一定是害人害己。&rdo;

冯子云如此发脾气，计春就不敢说什么。听差送了茶烟进来了。世良抽过一枝卷烟，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ot;据冯先生这样说，学校是不容易考啦？&rdo;

第61节：第十二回（1）

冯子云道；&ot;计春是用功的学生，怕什么？反正考的功课不能跳出他所读的书之范围以外，他读过的书，却怕考，那也算我枉为提拔他了。这个我都放心，你不必管。不过有一件事，我在你父子当面要说一说。现在的青年，把求爱这个问题，看得比读书还要重过十倍；象计春这样的人才，在男女同学的学校里，很容易发生问题。&rdo;

世良不等他说完，连连摇了手道：&ot;冯先生！这个你放心。我这孩子，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老实。见了太太小姐们，简直说不出话来。什么问题，也不会有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