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强忍着嗝意,可越忍耐那股气流却硬是往上翻涌。
太后布让她不敢不吃,可实在撑得慌,最后又在谢砚面前丢脸。
顾念忍得辛苦,直至双眸含泪,只顾着埋头往前走,没留意路,猛地撞进谢砚的怀里。
她一怔,下意识往后退,脚步一顿险些要摔倒,温热的掌旋即拉住了她的胳膊,轻易稳住了她的身势。
一声轻轻的饱嗝随即呼出,顾念霎时羞红了脸。
“我、我……”她无地自容,把头埋得很低。
谢砚失声轻笑:“下回吃够了就直说,撑坏肚子不值当。”
顾念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不由更觉丢脸,音如蚊蚋:“知道了。”
谢砚本还想逗弄她,却见顾念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夜色下,她的脸藏在暗处,只被灯影照亮了一弧圆润的下巴。
他眼眸微敛,默默抬起下巴,稍稍一顿,那群在旁等候的内官即刻会意,忙带着宫女走远了些。
他负手站在顾念身旁,沉声道:“缓缓再走。”
顾念微怔,迟疑着抬起头看向他。
幽静的花园小径只剩二人相顾无言。
她心间一暖,知晓谢砚未名的善意,随即放松下来慢慢压制嗝意,渐渐地,那阵不适总算退去。
星夜流散,夏日虫鸣,一阵轻风吹拂而过,顾念又闻见谢砚身上那阵独特的淡香。
流萤在丛中划过,夜色流光,映照在谢砚脸侧,她暗暗感叹,顺着谢砚远眺的方向转眸看往夜色深处。
那儿是越清池,由开国始皇帝耗费诸多人力物力所筑,闻说每年中秋夜宴皇帝都会在此大宴群臣,君臣共赏月圆。
此时灯火幽暗,顾念瞧不准越清池全貌,依稀能见那池中泛着点点白光,照亮了对岸的事物,她好奇地盯着那处打量。
谢砚回身往来之时,落入眼帘便是美人如画。
他心神一荡,已不自觉低声道:“那些是加罗国进贡的深海南珠,在夜晚依然照如白昼。不过越清池白日景色更好,你若喜欢,下回进宫我带你来逛逛。”
顾念怔了怔,意外地转眸看向谢砚,却见公子面色如水,无波无澜,只眸间牵了几分笑意。
她随即莞尔,满怀期待地点点头:“多谢夫君!”
谢砚勾了勾嘴角:“好些了么?”
顾念盈盈一笑,忙说无碍。
谢砚召来内官,二人徐步离去,自小东门登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在侯府大门停稳,顾念随谢砚落了地,二人同行入内,又一道走回后院。
到一个分叉口,谢砚可以与她同行疏雨轩,穿过游廊前去书阁。也可从这条路改道,从小花园的侧门直接回书阁。
顾念的脚步不由慢了慢,她悄悄抬眸,却见谢砚别无二心那般径直朝前。
她心神一荡,胸膛间好似忽然汇聚了一团气流,在五脏六腑蛮横冲撞,惴惴落不得地。
顾念不作他想,快步跟上谢砚,直到他过穿堂走进院子,在月梅和清心意外的目光中走回了主屋。
月梅悄悄朝顾念使眼色,迫不及待拉着清心去洗房作准备。
顾念内心忐忑不已,她悄悄攥着拳,心跳得好似要蹦出来那般快,赶忙随谢砚进屋。
正堂不见他的身影,她一时错愕,忙追到次间,神色慌张之中恰好对上了谢砚探询的目光。
她一惊,木愣愣地站在屏风旁,见谢砚已回转视线,顺手在书案拿起一本兵书随意翻动几页。
顾念心跳剧烈,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夫君,你今夜留在疏雨轩好不好……”
说完却后悔不已,连呼吸都似滞缓下来,她音色极浅,像雨后清池泛起的淡淡涟漪,搅动不起多大的风浪。
可这讷讷一声,在极静的次间却显得足够清晰。
书页翻动声成了最后的动静,谢砚翻动那册兵书,手指一顿,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