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咱们家的鸡下巴儿全让她一人吃了,那小嘴儿一刻都停不下来!”邱娘笑着从屋角拿来些干果零嘴儿过来,招呼怜英,“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昨日敏娘拿来些干果儿,还算稀罕物,婶子就借花献佛,招待招待怜英你了。”
“婶子哪用那么客气!”怜英自在地在炕上坐下,笑着说:“我娘去的早,爹又是个不管事的,念中小时候还吃过您的奶,婶子待我们姐弟两比亲娘还亲呢,你们家的事儿就是我们家的事儿,有什么好客气的!”
“瞧这姑娘多会说话,一双巧嘴儿太讨人疼了!”邱娘抓着怜英的手说。
云裳故意在旁边拍着腿儿,做吃醋状,“哎,我在这个家可真是太没地位了,云雀儿在时,云雀儿是娘的心肝儿宝贝,好不容易走了吧,又来了个怜英,哎,我真是个多余的了!”
平时利落大方的云裳耍起宝来,更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屋子里刚刚的凝重气氛放佛一扫而空。
怜英母亲早逝,作为家里唯一的姐儿,不比着小弟念中,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留下三个大人在家,织布的织布,绣花的绣花,看书的看书,没了云雀儿稚气的言语,家里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眼看着夕阳西斜,靳大柱还没有归家,邱娘更加着急了,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摁着膝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旁边的云裳道:
“走,云裳,去村头看看,看看你爹他们回来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云裳说:“怜英她爹怀勇叔是架着马车出去的,要是回来了,老远就能听见声音了。”
邱娘心里知道女儿说的没错,还是心里着急,她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还是叹口气说:“走吧,去外面看看,不然我这心,扑通扑通的,实在落不下来!”
云裳道是,顺从地从床上下来,顾敏也准备跟着,邱娘说:“敏娘留着吧,外面冷,你刚从南洋来,还没适应我们山东的天气呢,别冻病了。”
“可是……”顾敏迟疑。
“家里没人,待会儿云雀儿少卿回来了也没人给他们开门,敏娘就留在家看门吧。”邱娘交代说。
这倒是合情合理,顾敏点头,看着云裳跟着邱娘出了门。
顾敏又看了会儿书,天色已晚,太阳已经坠落在地平线以下了,依旧没有人回来,顾敏有些着急,天黑了,纸上的字已经辨识不清,顾敏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到床下开了门。
凛冽的寒风从大开的门缝里灌了进来,没了太阳的天空显得灰蒙蒙的,沉寂而阴冷,干冷的北方的寒风吹得地上沙粒一般的雪子儿打着旋儿,刮过灰色的打扫的干净的小道上。
偌大的院子没了声息,只听见北风“呜--呜--”地吹过,顾敏抱了抱膀子,有种置身荒野的苍凉感,各种不好的预测涌上心来,与生俱来的悲观情绪裹挟着初到异世的不安感吞没了平静的心湖。
顾敏觉得自己好像随波逐流的流浪者,迫切希望抓住一根鲜活的稻草,好趁机浮出水面一些,呼吸点新鲜的空气,赶走身上全身无力的感觉。
有点什么动静都好,顾敏心里想着,正好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哭声,“娘--娘--”
是云雀儿在哭,顾敏快步走到大门前面,一开门,一个炮弹一样的小东西就钻到了顾敏的怀里,“呜呜--敏姐姐,我娘呢?”
顾敏被小东西差点撞倒,她替云雀儿擦擦眼泪,说:“你娘跟你姐姐去村头接你爹去了,还没回来,你这是怎么了?”
云雀儿回头看了看瑟缩在墙角的少卿,哭的更大声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敏姐姐,给我报仇!都是他们两个,不好好给我拉车,磕到了我的鼻子!”
顾敏揉了揉云雀儿红红的鼻头,感到手上粘粘的,她不自然的搓了搓两个手指头,想到刚刚可能碰到了小姑娘的鼻涕,她有些不舒适,还是耐着性子问瑟缩在墙角的两个男孩子:“说吧,怎么回事?”
少卿向前走了一步,右手把个头明显更高的念中护在后面,左手不安的拽住衣角,慢慢抬腿向前走了一小步,颤抖着说:“就是我在前面拉车,没……没注意……有个小石头……就……”
“才不是!”躲在顾敏怀里的云雀儿中气十足的打断少卿的辩解,她拉着顾敏的手跑到少卿的面前,小脸儿气得通红,“都是他,他不喜欢我,他故意让我摔跤的!这是我家,我不喜欢他,让他走!呜呜--”
云雀锋芒毕露的气息让对面明显个子较高的少卿显得更加怯懦,胆小,他往后推了一步,依旧把念中护在后面,微微仰起头看着顾敏,明亮的眼睛里有泪光在来来回回的打转,却始终不肯落下泪来。
没了父亲母亲的孩子是没有哭泣的资格的,少卿想,声音里却带了颤抖的哭腔:“我没有,没有故意……”
躲在少卿身后的念中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绕过少卿,站到前面大声的叫嚷:“才不我们两个的错,都是云雀,她最讨厌,明明该轮到我们两个拉车,少卿坐着滑雪的,她非要一直坐着不下来,我们两个太累了,就……反正都是云雀,她最讨厌,我以后不要跟她玩啦!”
念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背过身去,跑回了家,云雀更加委屈:“敏姐姐,他说以后不跟我玩啦,我也不喜欢他!呜呜--”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提三个小孩子的争端,更是弄得顾敏一个头两个大,正为难间,一声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静谧,吸引了站在门前的三人的目光。
定是靳大柱坐着马车回来了,顾敏如释重负地看着被马车吸引了注意力的云雀,心里有种解脱的感觉,但是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以及驾车的从未见过的汉子脸上沉重郁闷的神色,顾敏又不由自主地忧虑起来,这马车,究竟带来的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