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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就像是太阳永远高居天上，能任意睥睨人间众生一般。这，也是他苦苦追寻，奉为自己性命之上的梦想。人走茶凉，再好的茶若是无人品鉴，于它而言便是天大的不幸，而他，不愿做那透凉的好茶。

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酸涩重又流回，垂眸绽笑：&ldo;多谢皇上垂怜。&rdo;

而此时，吉庆街上早已是门庭若市，歌舞升平。这表面上的浮华繁盛自是不言而喻，可这下头涌动着的暗嘲却是鲜为人知。

&ldo;哎哟，你踩到我靴子了！&rdo;

林鸾抬手锤向某人肩胛，愤愤剜了他一眼，心疼地瞅着靴上的大黑印，忍不住又冲那罪魁祸首扎了记眼刀。

言澈笑着揉揉肩，一脸不在意的模样：&ldo;我这也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嘛，对不住哈。&rdo;

&ldo;你大爷的情势所迫！你所谓的&lso;情势所迫&rso;，就是在这么间暗赌场里给人哈腰行礼做荷官吗？还非要扯上我一起，安的是哪门子的心？！&rdo;林鸾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句，像是要把一晚上从那些赌鬼身上受到的气都撒在他身上。

&ldo;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rdo;言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她所有的牢骚话语只做不知，依旧嬉皮笑脸道，&ldo;阿鸾可知，这里是哪？&rdo;

&ldo;哼，赌‐坊‐&rdo;林鸾翻起白眼，&ldo;还是这无归道上最不起眼的一间赌坊。&rdo;

&ldo;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rdo;言澈比出两根手指摇晃在她眼前，&ldo;这里表面上看着是间极普通的赌坊，可实际上呢？&rdo;见林鸾抬眸颇感兴趣，言澈故意停顿了会，赶在她耐心耗尽前又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ldo;这里是无归道上消息情报交易的心脏，如果我们当真想从这铜墙铁壁中撬出一点儿风声，那就只能是这儿了。&rdo;

&ldo;既是心脏，便是最重要，也是最柔软的地方。&rdo;林鸾咬了咬下唇，迟疑道，&ldo;你确定我们扮成荷官混在这就能找出那个可疑女子？&rdo;

&ldo;这我可不敢保证。&rdo;言澈瘪了瘪嘴，坦然一摊手。

&ldo;你！&rdo;

林鸾正欲发作，某人又继续补充道：&ldo;倘若我们猜测的没错，约莫有九成几率。&rdo;

&ldo;九成吗……&rdo;林鸾锁紧眉头，再次陷入沉思，目光落在前方，那桌人正堵得兴起，各个面红耳赤对着赌局叫嚣嘶吼，&ldo;此一击若是不中，只怕会打糙惊蛇。&rdo;

&ldo;这我倒是不担心。&rdo;言澈双手抱胸，同她一道靠在墙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嘴角隐约勾出狠厉弧度。

&ldo;听你的意思，你已经十拿九稳了？可她……真会是她吗？&rdo;

&ldo;阿鸾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否则不会跟我一块来这不是？&rdo;

二人互看彼此一眼，又都沉了声。

赌坊里实在吵闹，惊扰她的思绪。林鸾垂眸盯着靴子上的那块黑印，越看越大，像是张无形的网正徐徐向她扑来：&ldo;我还是挺期盼，她与此事无关。&rdo;

言澈微讶，猛然低头看向她：&ldo;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呢。&rdo;

林鸾无语，只得送他两记白眼。

&ldo;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她，我们都要小心。&rdo;言澈收敛嬉笑，促狭起双眼一一打量四周，&ldo;这里比不得外头，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真正无法无天的狂妄之地。如果我们行踪败露，你就跑，知道吗。&rdo;

林鸾愕然抬头，瞪圆双眼看向言澈，想开口却又被他堵了回来：&ldo;不用在意我，我会没事的，最近的出口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邵铭就在那，你们碰面后就直接跑，千万别回来自找麻烦。&rdo;

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同平日一般与她交谈，可话中的内容却叫她心惊胆战。林鸾最懂言澈，若不是顶顶危险的局面，他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背脊上隐隐泛起寒意，环顾四周，这满屋子的人打眼瞧着虽极普通，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下一刻化作世间最残忍的野兽飞扑而来，饮血啖肉呢？

就在她仓皇不知措的时候，冰冷指尖上突然覆上了一层暖意，坚实而有力，将她的小手紧紧裹进掌心。幼时，父亲也曾这般牵起自己的手，给她世上最温暖的保护，以至于这五年即便握着她手的人已经彻底离她而去，她也不曾忘却这份温柔。而现在，身旁这个人，似乎也能给她同样的温暖，在这凄风苦雨，祸乱丛生的世上，为她撑起一方宁静。

她迷惘时，他在；她痛哭时，他在；她寂寞时，他也在。一直在，从未离开。真好，暖意畅流心田，林鸾欣然微笑，从他掌心中探出葱白小指，与他的大手紧紧相握，十指交缠，再不分开。

&ldo;诶！那边那两个！偷哪门子懒呢！这还有一大堆活要忙活！动作快点！&rdo;胖掌柜终于注意到墙角躲懒的二位，卷起衣袖叉腰吼道，动作太大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晃动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只好无奈地&ldo;忙活&rdo;去了。

&ldo;等等！&rdo;说话的是店里的荷官总管，身形高挑，鼻尖上长了颗大黑痣，佝偻身子迈开八字步向他们走来，&ldo;你们俩……怎么瞧着不想我们店里的伙计呀？&rdo;

☆、地狱变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震耳欲聋，似虎啸山林，如猛龙过江。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两股战战，坐也不是，跑也不是，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狭小地下赌坊瞬间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蜂拥挤向那唯一的出口。

细碎沙粒随着墙体摇晃窸窸窣窣流泻下来，时缓时急，一下又一下，像是落进了林鸾心底。皱紧鼻子用力吸气，最后又怔愣在原地，店内虽通风不便，但她还是从那混杂着汗臭的空气中辨出了那似有若无的硝烟味。想想刚刚仓皇跑来报信的小厮，不祥的念头袅袅团升于心间，涔涔冷汗自脊背上淌下，明明身处人群正中，她却如坠万丈冰川，寒意刺骨。

今晚的行动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可那厮口中叫嚣着的那伙&ldo;锦衣卫&rdo;，却并非为她所控，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林鸾咽了咽口水，连日来的奔波疲惫仿佛都团聚在此刻一齐向她发难，揉了揉额角躁动不安的青筋，强迫自己不往那最坏处想。

&ldo;哼，奴家我大江大河都渡过了，没想到今晚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们二位手上！&rdo;赛雪心依旧保持着她那惯有的慵懒神情，垂眸瞧着葱白指尖绞着的藕粉帕子，纤长睫毛于眼下朦胧出薄薄阴翳寒霜，为那双妩媚凤眼平添出几许阴鸷。

林鸾停在额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一张嘴却化作了无奈惨笑。事到如今，她与他们之间，还需要什么说辞。一兵一贼，如此而已。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声呼啸，赌坊北面土墙伴着悲鸣声轰然倒下。那些燃烧着的梁柱应声悉数砸向店内，火光四溅，拥堵在前门的人潮中，有几人因躲闪不及被砸得哀嚎连连，更加发奋往外头冲。

恰有一块飞石直往林鸾这处扑来，好在言澈反应及时，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这才堪堪躲过。透过浓重烟灰，林鸾瞧见赌坊周围原先灯红酒绿的各色店铺现如今都悉数颓靡在炮火之中，熊熊火焰从四面八方一齐压下，将整片喧嚣旖旎都无情吞入腹中，碾做滚滚黑烟，一如那日中秋于烈火中哀嚎的琼楼玉宇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