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钰死气沉沉看透生死的目光令南荣栩一惊,遂钰才多大,怎会有如僧侣坐化,枯柴槁木般的心思。
男人拧起眉心,严肃道:“有人在你身边说过什么吗。”
“没有。”
“我现在是陛下身边的行走,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
遂钰恢复平日里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话倒没错,南荣栩也亲眼见了首领内监是如何待遂钰的,可见遂钰在宫中过得不错。
话题太沉重,遂钰不想再讨论下去,岔开话题道:“年下难得吃到新鲜的蟹子,南边州府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陛下恩赏,赐了我几只,待会让厨房清蒸,再烹制几道可口的小菜,大哥很少吃大都这边的风味吧。”
“她吃不了。”
“啊?”
南荣栩迅速将遂钰拉进里屋,窦岫扬声将院中小厮侍女们遣散,待内院空荡,南荣栩方才压低声音道:“云胥在来的路上百般不适,据随行军医诊脉,查出已有两月身孕。”
遂钰愣怔,半晌,他唰地推开南荣栩,快步冲向远处烹茶的褚云胥。
奈何没跑几步便被南荣栩追上,从后抓住他的胳膊道:“跑什么!”
“螃蟹性凉,我去嘱咐厨房做别的吃食。”
遂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沙哑道:“皇帝,皇帝知道这件事吗!”
“不能让他知道嫂嫂有身孕。”
“此事不能泄露!”
“必须现在送她回鹿广郡!”
遂钰越说越急,红着眼睛哽咽道:“不能来大都!”
遥远而痛苦的记忆来得又急又烈,唤醒遂钰逐渐平静的心绪。
大都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那么多人被囚禁于此。任他是天高海阔飞翔的雄鹰,还是奔腾草原横跨戈壁的烈马,在这个繁华无边的京城中,只能是泯然众人的一缕幽魂。
凭着一口不服输的气,遂钰才能苟活至今。
皇室没有第二个萧韫,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南荣遂钰。
他和萧韫是偶然,是永远无法复制的际遇,不!是无法复制的冤孽。
滚烫的眼泪伴随着哭腔,遂钰再也兜不住那份天然的依赖,他哭道:“有我一个就够了,大哥,没人能在大都活下去。”
“遂钰。”
南荣栩深呼吸,声音仍保持冷静,他强势地将情绪激动的幼弟拥入怀中,安抚道。
“不会有人再被困在大都,南荣氏忠于百姓,并非只是帝王手中的一杆枪。”
“我们不欠任何人,包括朝廷。”
“今时不同往日,朝廷正是需要南荣军的时候,届时,父皇入京会要求皇帝放你出宫,我们一起回家。”
他轻拍遂钰后背,不知过了多久,待遂钰情绪逐渐恢复,柔和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原本南荣栩不打算将此事告诉遂钰,启程前,父王叮嘱过他,尽量不要将遂钰卷入鹿广郡与朝廷的争锋中。各人筹谋不同,南荣栩亲眼见到遂钰站在萧韫身边当差后,便决定将褚云胥怀有身孕的消息与他交底。
遂钰反复深呼吸,略闭了闭眼道:“大哥,我现在要进宫一趟,晚膳你和大嫂先用。”
“若太子着人宴请,你们可直接拒绝,不必留情面。”
大都到底是萧韫的地盘,褚云胥身孕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月份大了总会看出端倪。
不能将把柄白送给萧韫,遂钰决意先发制人,用它和萧韫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