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空气中氤氲着玉兰花香,淡淡的撩拨着人们的每一根神经。
家禾用力嗅了几下,抬头看向漆黑广袤的天幕,璀璨的星辰点缀在其中煞是好看。
紫草看着她一副陶醉的摸样,笑着调侃道:“姑娘真是心大,难为太姨奶奶今儿这么严肃您都能开心成这样。”
“你这促狭鬼,就知道捉弄我!”家禾不客气送了她一记白眼,叹道:“太姨奶奶虽然看起来严肃了些,却总比咱们家那些个能吃人的强。”说到此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眼底划过一抹黯然,要知道她姐姐家欣如今还在狼窝里熬着日子呢。
紫草刚想接话,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线:“什么吃人的?我怎么不知道?”
闻声,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云氏身边的姚嬷嬷。
“姚嬷嬷。”家禾忙甜甜的叫了一声,走到她跟前,笑着开口:“嬷嬷是来找我的?”
姚嬷嬷点头,也不再提刚刚的话,而是直接道:“林老太太要回府,太太喊我过来叫你,赶紧过去送客。”
家禾连忙跟着她走向大门口,一路上顺便听姚嬷嬷念叨方才席间的事儿,恰巧是她出来透气错过的。
“要我说这家大业大又有何用,前有狼后有虎惦记着,啧啧……”姚嬷嬷一边说一边感叹,家禾和紫草对视一眼,心知肚明,也不敢吱声。
“亏得这林老太太是个能干的,否则她这嫡孙这么小,早晚得被他那个庶出的叔叔祸害了。”姚嬷嬷年纪大了,也爱唠叨的很,席间又听了林家的故事,便一股脑的说给了家禾同紫草。
原来那林老太太的亲生儿子早逝,媳妇后面也抑郁而卒,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她含辛茹苦的拉扯到了六七岁,却不料赶在这个当口,早先离家去做生意的庶子竟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林老太太碍着不能分家的祖训无可奈何,如今努力结交当地的各大家族,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万一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好给嫡亲的孙儿留一条后路。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禾轻叹一声,握着姚嬷嬷的手不由得收紧,再抬头时,就看到林老太太带着孙子上了二门外的轿子。
云氏见她们来了,忙叫了过来,跟着秦姨奶奶一同道别,林老太太一边道谢今日的款待,一边客套道:“赶明儿我也要喊二太太同七丫头到我们府里热闹热闹。”
“你要是不闲她这皮猴儿闹腾,就尽管来叫我们。”云氏笑眯眯的拍了拍家禾的脑袋,家禾撇了撇嘴,原本还想抗议,但是眼角的余光扫见秦姨奶奶那冷峻的面容时,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七丫头这是活泼伶俐,赶明儿我也得让我们元哥儿学着点,老是这样几巴掌都拍不出来一个屁可不行!”林老太太一句话顿时将大家逗乐,也让成功让身边的孙子元哥儿红了脸,窘迫的低下了头。
家禾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心中也有些疑惑,彼时家禾还不懂得何谓**,只当他是与同龄的人相比,过分安静了些。
好容易送走了林老太太,文二爷忙松了一口气,正琢磨该如何找借口单独见秦姨奶奶一面,却不料她从未看自己一眼,只径自对云氏开口道:“好些年不曾见你,不想阿禾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寒暄之余,便跟着云氏去了卧房,丝毫没有搭理文二爷的意思。
云氏看出自家夫君的为难,却碍着秦姨奶奶的古怪脾气不好开口,只好陪笑着点头。
家禾见气氛尴尬的紧,赶紧在秦姨奶奶面前卖乖,说些平日在府中姐妹们之间闹过的笑话,一来二去,秦姨奶奶一直严肃的面容终于有所缓和。
“这七丫头,倒是比当初闯荡多了。”秦姨奶奶粗糙的手掌摸上家禾的额头,叹道:“那会子,别人就是抱一下都不肯,那股子清高劲儿,真是像极了华哥儿小时候。”
听到这话,文二爷文华不由得低下头,尴尬道:“难为祖母如今还记得,那会儿我也是少不更事,任性了些。”
秦姨奶奶并未看他,神色淡淡:“纵是任性,也是真性情。”
文二爷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找了个借口走开,留下云氏陪着秦姨奶奶。
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秦姨奶奶眼角的鱼尾纹也不由得皱起,半晌拍了拍云氏的肩膀,叹道:“华哥儿自幼伶俐,我却是怕他太自诩聪明,却反而分不出好坏善恶,辨不清真情假意……”语毕,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家禾听了这话就差当场给她鼓掌,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认同了千万遍,正激动之际,又听秦姨奶奶继续道:“华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性我也清楚,这才厚着脸皮,去你父亲那儿求了你过门,却不想,成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愧事。”
云氏听了这话,眼眶也不由得红了,拉着秦姨奶奶的手叹道:“又怎么能怨您,这份姻缘是我自己求的,何况我也从未悔过,族里的姐妹全都是父母之命,谁又能比得我嫁了心仪之人,此生能遇上子陵,便是我最大的幸事。”
闻言,家禾不自在的撇开了脸,没错,云氏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是嫁给了文二爷,可是她最大的不幸,也同样是文二爷寄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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