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伟把手里的纸卷成筒状,在掌心敲了敲:“来,捋一下思路。”刘同竖起耳朵听。“现在来看,顾津到过三坡镇这一点毋庸置疑,恰在这时顾维也失踪,这个巧合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两人是否在一起。假设他们在一起,看情况肯定不只两个人,而是一伙儿人。”刘同点头。周新伟:“后来从绑人贩子的照片上发现一点线索,怀疑他们是上陵市的盗窃团伙。”周新伟顿了顿,有些兴奋:“如果印证这一点,这回是条大鱼。”刘同思路清晰起来:“那顾津呢?”“叫有关部门加强把关吧,车站、机场和港口要严格排查,另外提款机这种记录个人信息的,也要密切注意。”周新伟说:“找顾津还是关键。”“我这就打电话去。”周新伟嘱咐:“还有哥哥顾维,要找人具体查。”顿几秒:“图片上另外那人也一块儿查查。”刘同应了声是。周新伟说:“咱今天回上陵。”“这就回去?”“留这儿也没用,到上陵再具体分析吧。”同一时间,风平镇。李道还没起,他有轻微的失眠症,昨晚和顾维打了一架,精神更亢奋,天擦亮才闭眼。迷迷糊糊睡几个小时,始终不踏实,也是多年来落下的毛病。醒来已近中午,房中没人。胸口昨晚被顾维擂了几拳,稍微一扭身,疼得倒抽口凉气。没多时,许大卫在门外叫他吃饭。他随便冲了个凉,套上衣服走出去。饭菜是民居主人准备的,一顿家常饭,很简单的四菜一汤。其他几人已经围着圆桌坐好,他第一眼先看到顾津,又把视线转到顾维身上,走过去坐。小伍在他对面,好奇问:“哥,你脸也有伤?”不约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去,他左脸有一条三厘米长的划痕,是顾维那尖爪子给挠的。“吃你的饭,少管闲事。”李道说。几人不动声色地又去看顾维,他眼眶青了,脸也肿起老高,刚才苏颖再三追问,他都说是昨晚上厕所给磕的。这会儿坐李道旁边,脸拉老长,正闷头啃馒头。这回不用说,都看出两人是打一块儿去了。谁也没敢问原因,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吃东西。李道筷子尖戳了下桌面,夹一口土豆丝,慢慢咀嚼,又伸筷子去夹旁边的炖白菜。桌上挺安静,没人说话,偶尔传出碗碟相撞的细微声音。李道侧头:“味儿挺淡。”顾维没理他。过了会儿,“去,帮我拿个馒头。”顾维跟个大姑娘似的犯别扭,脸转向另一侧,装听不见。李道在桌子下踢他一脚,啧了声:“有完没完?”隔半天,顾维梗着脖子:“我脸疼,拿不了。”李道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撂,要跟他论论。这两人气氛剑拔弩张,桌上更安静了,都瞪着双眼紧绷地看他们。放馒头的竹筐刚好在顾津身后的矮凳上,她抿了下嘴,小声说:“我去拿。”顾维:“你给我坐下。”在两人问题上,他还挺硬气。顾津不明所以,猛地抖了下。他腮帮子的饭还没嚼完,瞪着李道,挂了伤的脸带几分滑稽。隔几秒,再看顾津,又软下声调:“你吃,我去拿。”李道看看这兄妹俩,无声一笑。他心大,有气打一架就算完,也知道顾维爱记仇,懒得跟他计较。拿来馒头,相安无事地吃完饭。又各自回屋待一阵子,大概昨天那时辰,许大卫要和纪纲去医院。另外几人无所事事,索性也跟着两人一同出了门,打算去街上转转。今天是周六,人比昨晚多一倍,热热闹闹挤满大街小巷,错个身都费劲。没什么目的的闲逛,穿过中心花坛,来到东街,这边的店铺较规整,反倒更清净。路边有家古董店,伍明喆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一挥手,先进去了。店铺没开灯,光线昏暗,装修摆设带一种陈旧的年代感。正中桌子上摆着各种青铜器皿和杂件儿,四周是玻璃柜台,里面坐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小伍看一圈儿,回头喊:“哥,你快来。”苏颖正和顾维在对街看头巾,李道拉一把顾津,带着她慢悠悠走进去。“你看这东西。”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玻璃罩。李道插着口袋:“四臂文殊。”“是啊。”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这一行对古董多少有研究,打眼一看,是好件儿。老头子从花镜上面打量几人,手中的报纸折起来,走过去,手肘撑到两人对面的柜台上:“长八宽五,比手掌大一点儿,明末清早期的东西,精铜铸造,开脸好,难得啊。”他说的没错,文殊面庞圆润,相容慈祥,共具四臂,分持智慧宝剑,莲花,弓与箭,全跏趺坐,□□庄严。这铜器工艺细腻精湛,唯一的瑕疵是,莲座旁侧开了道一厘米的豁口。李道问,“什么价钱?”老头眼珠仍活泛地看两人,报出一个价。“有瑕疵。”“有瑕疵才便宜卖,不然这个数。”他伸出手比划了下,顿了顿:“诚心买吗?价格好商量。”李道笑笑,摇头。他转过身去,见顾津正蹲在店铺中央的桌子前,眼睛盯着什么看,但没伸手碰。她手臂夹在大腿和小腹间,抬着下巴,也不出声,怪安静的。李道站她身后,“这是看什么呢?”顾津从上面仰起脑袋,睫毛一扇,双眼皮都叠在了一起:“随便看看。”他背着手,就着姿势垂眸瞧她几秒,目光又落回桌子上。青花瓷瓶旁边放着个手把件,通体奶白,半个拳头大小,是只抱着蟠桃的猴子。李道拽了下裤腿,在她旁边蹲下:“喜欢?”猴子撑着脑袋侧躺,身前一个大蟠桃,笑眼弯弯,憨态可掬,做工还算细致。顾津说:“挺可爱的。”老头忙在里面搭话:“那把件儿是和田籽料羊脂白玉的,产自新疆和田,一级白,也是好东西。”一看摆放位置,就知他话中真假。李道问:“多少钱?”“最低一千五。”“就这个价了?”老头还是那句:“看你成不成心买。”又说:“你上手试试,跟摸小孩屁股似的。”李道挑眉,寻思这个形容好,不由看一眼顾津,把那东西拿起来。拇指蹭上去,细腻,油润,虽是普通玉料,打磨却很好。他递给她,声音很飘:“摸摸?”顾津蹲着向后蹭了步,两手一起摆:“不买不买,我就是看看,没想要。”“想要我也没带钱。”顾津:“。……”“兜里就二十。”他笑着:“让你摸摸。”顾津没动。“伸手啊。”她犹豫着接过来,把温润的把件托掌心,纤细嫩白的手指摩挲把玩几下,竟是那样养眼。握片刻,顾津把东西放回原处。李道凑近,嘴唇几乎贴到她耳上:“像摸小孩儿屁股吗?”一听这语气,顾津就知道他是存心逗弄她,推他一把,板着脸:“不像。”李道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眼看着她小巧的耳因为他的靠近越发红,又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伍儿。”他起身:“带钱没有?”“带了啊。”小伍走过来,看看他手中的把件:“津姐喜欢啊?”“有多少?”他从口袋掏出一把钱,一张张捋顺,数了数:“一百二。”李道蹭蹭鼻梁:“算了,收起来吧。”柜台里老头见这几人买不起,坐回去,抖开报纸,也不搭理他们了。又看一阵子,从古董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