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宿舍楼前的一条道路,路边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视线要比其他季节看得更远,还能看到宿舍楼前有许多进出匆匆的学生,孙晓慧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里,手中的动作一顿,又忽然抬头,目光落到了宿舍门口。隔着距离,也能看到那里有一对挺搭的情侣。陈准在宿舍门口没有等多长时间,凌羽就出来了。他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瞧她一眼:“我不在学校里住了。”“哦,”凌羽一点也不意外,“那你们宿舍现在只剩三个人了。”陈准想到了上午的那通电话,便又瞧她一眼。凌羽察觉到了,更近一点靠近他:“那你现在住哪儿?”他抿着唇角不说话。凌羽就踮起一点脚,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抓了一下,笑:“陈准,方不方便我去看看呀?”他说不方便。“为什么?”凌羽顿住脚步,“难道怕你女朋友发现吗?”她声音不算小,路旁有人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射了过来。陈准一把把她扯过来,耳朵瞬间通红。学校周围的房源不好找,陈准租的房子和他工作室在同一条街道,是路旁的居民小高层,两室一厅的空间,倒是很干净整洁,家具都是新换的。凌羽进门脱掉鞋子,边看边问他:“什么时候找的?”“寒假,”他蹲下把拖鞋递到她脚边,“前几天请了家政阿姨来打扫。”凌羽微微弯腰,用手掌轻扶了一下他的肩,随后手指往上移动,碰到了他的耳朵。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到嘴唇边,轻轻碰了碰:“以后你可以来这里找我。”凌羽故意道:“不是不方便么,万一——”陈准直起身,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过来,干脆低头堵住了她的话。开学忙碌了一段时间,凌羽再次见到了江予言。他们约在学校的一个咖啡屋里,凌羽提前到了十分钟。不一会儿,对面坐下了一个人。江予言穿了黑色的外套,看着比以前清瘦了一些。他们的位置在最里面,门口白日的光线很难照拂到此处,桌子上方垂下来的吊灯昏暗,衬得他的眉眼也如乌云缭绕。凌羽想起十六岁时的他,和现在有一些不同,要比现在更稚嫩,眉目也更清爽俊朗,穿着干净的白t,看见自己时会笑得很腼腆。他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凌羽听他说话还带着鼻音,把他面前的热饮往前推了推。两人沉默了半分钟后,江予言先开口:“对不起。”这个开场让凌羽有些猝不及防。她起先没说话,就这么瞧着对方,慢慢说:“你对不起我什么?咱俩谁都不欠谁的。”不知道话里的哪些词语刺痛到了江予言,他神色阴郁了起来:“我是为之前司倩语的事情。”“你有选择的自由,”她说,“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了。”江予言闻言,神情变得更奇怪,重复了凌羽最后的话:“早就过去了。”他抬眼问:“过去了吗?”她说是啊。“你为这件事情难受过吗?”江予言突然问,“你敢说你没有为这件事难受过?”凌羽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背上,没说话。江予言从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封面泛黄的笔记本,摆在了桌面上。凌羽有些惊讶。江予言目光直直地看向她:“我知道你给我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就是过去了的意思。”他的指腹贴在笔记本的边缘,语速略微变快了一些:“你在笔记本上记下的事情,难道我就不记得吗?你凭什么觉得——”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激动,他停住了话,垂下眼睛:“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笔记本丢给我,心里想着放下了,自己一个人就走出去了。”“江予言。”他说的话语太情绪,以至于凌羽想制止他说下去。她原本觉得停在这里就很好。少男少女的时代,那些模糊朦胧的情感,彼此未说出口的情谊,遗憾就应该像缓慢挪动的小昆虫,被树脂层层叠叠粘着包裹着,等时间冲刷过去,记忆里还能留下奇异瑰丽的琥珀。他听到她喊她,抬眼望过去,满是浓郁地不甘心:“明明我们认识得更早——”凌羽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打断他的话:“二十分钟后,陈准过来找我。”他像被什么击打住,愣了两秒,随后笑了一下,说:“哦。”凌羽轻声问:“你笑什么?”“你喜欢他?”凌羽也笑了,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在想,”江予言仍旧摸着她的日记本,“我还是有一点了解你的,你从前就是这样,轻轻松松拿捏别人,但你只是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