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五文钱两捆,整车卖给您,您不亏。&rdo;盛翰池说着,手脚麻利的将车上的杆儿整了整,问胖大嫂,&ldo;您住哪儿?我们给您送到家门口,您还得了个大方便。&rdo;
他同人讲生意,计较几文钱的时候,都若站在朝上讲论国策般,饶是穿着干活的短衫,身侧也仿佛有风拂过,坦然得好看。怪不得堂堂丞相之女,做平妻,也要嫁给他。
反观她,小里小气的,合该被人说配不上他的。
水香鼓了鼓脸,低头扯车上的玉米杆儿,不说话,本就闷闷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那边又说了两句,平车突的一动,水香被带的一个踉跄,等站稳,车头把手已经被盛翰池扶住了,稳当当的往前走了。胖大嫂站在一旁,喜笑颜开,拎了钱袋就要掏钱给盛翰池。
水香哼了一声,愤愤不平。明明是她费了劲儿运过来的玉米杆儿,他却讨了好儿。
盛翰池看过来,嘴角翘起,眸中晶灿灿,&ldo;大嫂,您钱还是付给我家娘子罢。我们家啊,女当家。&rdo;
第46章欢喜劫(六)
&ldo;女当家?&rdo;胖大嫂尖叫一声,难以置信,&ldo;不是,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几十个铜板的主都做不得吗?&rdo;
盛翰池笑得随意,&ldo;几十个铜板也是钱啊,家里钱都归她管的。&rdo;
&ldo;……&rdo;胖大嫂啧一声,嫌弃的瞥了瞥水香,收了笑,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手腕一抬,滑下一堆铜板,不忘嘀嘀咕咕,&ldo;怪不得脾气这么横呢,都是给男人惯的。……多打几顿就好了。&rdo;
水香看盛翰池被玉米杆儿碎屑沾染后发痒泛红的脖间,心情复杂。她抓过胖大嫂给的铜板放进口袋,闷不做声的过去帮忙。
盛翰池拦住她,顺了顺她微显毛躁的鬓发,&ldo;我来,你歇会儿。&rdo;
&ldo;我不累。&rdo;水香躲开他胳膊,自顾自抱了一捆玉米秆儿给胖大嫂送进家门,步履匆匆,一捆接着一捆往里送。不一会儿平车上的玉米杆堆便消减了一半。
盛翰池拎了两捆杆儿,赶在水香再要伸手抱玉米秆儿时将人拽住,&ldo;你歇一会儿,我来。&rdo;他瞧着她满脸涨红气喘吁吁的模样,皱了皱眉,掏出一方帕子,在她额前轻抹,&ldo;满头是汗……&rdo;
&ldo;我真的不累。&rdo;香喷喷的软帕在额前脖间一寸寸细致擦抚,不多时,雪白的帕子上变多了几道黑痕,灰扑扑脏兮兮的。水香吞吞口水,后退一步,躲开盛翰池的手,冷声提醒:&ldo;你帕子被我弄脏了。&rdo;
她埋头整理玉米杆儿,眼神却守不住的往他手里捏着的那方泛着幽香的帕子上瞄。
&ldo;脏了回去洗一洗便是,&rdo;盛翰池眼角稍稍抬了下,将她的小动作纳入眼底。他扬扬嘴角草草擦了下脖颈,把帕子塞进水香手中,&ldo;娘子帮我洗干净。&rdo;
&ldo;我才不要。&rdo;疑心这方帕子是秦霜叶的,水香避之不及,忍着撕碎的冲动拿了帕子胡乱一甩,帕子轻飘飘的展开,落在她脚面。雪白的帕子一角,一个歪七八扭的&ldo;盛&rdo;字斜在一角。
有点眼熟。
好像,是她绣的……
水香眨眨眼,迟钝的把帕子捡起来,揪着那个角,认认真真瞧了好几遍。果真是她绣的帕子。还是当年刚进京时,那些贵夫人与她说,官夫人要相夫教子,绣活最重要,让她寻一方帕子,平日里约着一块儿做绣活的。
她自小生于田间,烧火做饭喂鸡喂猪样样精通,只是绣活这样的精细事件儿,她从未碰过。她便傻乎乎的告知那些夫人,自己不会。那些夫人瞧起来倒是热心的很,一个劲儿的说,不会要学,她们会教她怎么绣的。
结果她折腾了好几日,绣出个歪斜的&ldo;盛&rdo;字,美滋滋的给盛翰池送过去。末了,还在背后被人狠狠嘲笑了一通。看穿了京城人后,她才醒悟,那些官夫人,邀她同去,根本不是真心要帮她,左不过日子无趣,寻点乐子罢了。
只怪她蠢笨,轻易信人,最后,连自己丈夫都赔进去了。
思及往事,水香轻哼一声。她还以为这帕子早就被盛翰池扔了呢,毕竟让他受尽同朝调侃玩笑,瞧着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不过好歹是自己绣的,不是秦霜叶的。水香心里平衡了许多,鼓鼓脸,把帕子收进口袋,扭头扫了眼盯着她瞧得盛翰池,不客气道:&ldo;看什么?快点搬啊。&rdo;
‐‐
&ldo;哎,客官,天热,来碗酸梅汤解解渴?&rdo;
酸梅汤啊……
想到那个滋味,水香咽了咽口水。她看一眼盛翰池,攥紧钱袋,心中犹豫。盛翰池倒是爽快,拉着人进茶棚坐好,&ldo;来一碗吧。&rdo;
&ldo;一碗?&rdo;小二瞧着他们两个人,有意多做生意。
&ldo;一碗够了。她喝便好。&rdo;
&ldo;好咧,您稍等。&rdo;
水香还没醒过神来,酸梅汤已推到面前。小三弓腰在桌边等着。都端上来了,也不好不喝。水香看了眼坐的端正的盛翰池,从钱袋里摸出两文钱,递了一枚给小二。小二道声谢,欢欢喜喜走了。
她捏着另一铜钱,踌躇。片刻后,她一狠心,端起面前的碗,咕嘟嘟喝了一口。一口完毕,还不舍的探出舌头舔了舔碗沿,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