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仕是一个比较理智,而且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从见到阮蓉的第一刻起,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他知道范正章已经把他当成了心腹,因此也百分百确定自己来农场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面对眼前这个尤物,他并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没有奢望。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因此,他本着江湖游戏规则做得最努力的一件事,就是极力迎合范正章的心理,将阮蓉往范正章的怀里推。他不像卞成龙一样眼光短浅,他希望顺着这条能够利用的爬杆一直爬到顶,直到这支杆再没有利用价值,再寻找新的支撑点。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劣迹会败露。在他的印象里,他每走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既没留过痕迹,也从没有失败过。因此,他决心在这农场迈出的一步里不虚度光阴:不升一级必捞一把。
三个男人在阮蓉身后各怀鬼胎地盘算的时候,阮蓉在前面一边攥着风筝绳奔跑,也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熟透了的草地绿油油的,展示着一派收获和生机,有鸟群不时自由自在地从头上掠过,耳边偶尔还传来几声啾叫。阮蓉知道它们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迁徙。望着远去的鸟群,她突然就想起了苍白的欧阳旭。鸟飞走了,春日还会飞来,秋叶落了,来年还会再生。她不知道欧阳什么时候还能出现。梦总是那么易逝,即使有欧阳偶尔出现,也总是那么模糊和遥远。仔细回想她与欧阳的交往,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欧阳本来就是网络里的人,是不能走进真实生活的。追究欧阳的痕迹,阮蓉感到除了心里和脑子里有他的声音和字迹刻下的印记外,她的身体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能忘却。已经几个月了,她觉得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淡忘了。可事实上,欧阳苍白的脸每天还是那么清晰。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物质的女人,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在乎这种缥缈难寻的所谓&ldo;爱情&rdo;呢?是不是所谓的&ldo;失去的总是永远难忘的&rdo;,&ldo;没有得到便是最美好的&rdo;等等这种效应在起作用?有泪水再次流过脸颊,她挥动着风筝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让泪水掉在风里吧,让泪水掉在泥土里吧!
离三个男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们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她站下来,向后看了看,才停下脚步。她不知道为什么答应来这里,也许自己太寂寞了,也许她太需要遗忘了。既然自己无法解决,既然时间也无法帮她,那么让外边的世界帮她吧!
整整玩儿了两天,阮蓉感到收获最大的便是心情。尽管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让她瞧不上,但他们确是她最好的玩伴。他们哄她,宠她,护她,仰慕她,几乎让她有了当公主的感觉。尤其是猴了吧唧的卞成龙,对她几乎到了垂涎的境地。这让她一开始极为不舒服。直到星期六晚上打牌,卞成龙输得脸色通红时,她突然从这小子头上冒出的汗水中,滋生出一种怜悯心。这是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就像她的家人一样,甚至像她身处贫寒境地时的心境一样。因为贫穷而被社会遗弃,因为不甘心现状而对社会不满,因为不满而对社会的不公平充满仇恨。也许是想起自己的出身,她突然感到自己与这个有着营养不良面色的男人亲近了一步,接下来,她便连续为他放了几把炮。或许卞成龙已经感到她的用心,当天晚上临睡前,他竟然虔诚地为她端来一大木盆洗脚水。看着那么大一个木盆,以及卞成龙瘦弱的背影,阮蓉一下子产生了某种想法:这个男人是一条可利用的狗。只要有食可喂,他就会效命。因此,在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当卞成龙可怜巴巴地表示希望范正章给他找点事儿干时,阮蓉便顺口说了一句,如果正章这里不好找,你如果愿意的话回头可以来找我。也许我可以在我的厂里给你找点事做。
卞成龙惊得忘乎所以,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关照他,更不想相信她会让他到她的身边工作。但是他分明看见阮蓉在说这些时没有丝毫开玩笑,或者欺骗他的表情。在范正章和蒋德仕都缓过神表示祝贺时,卞成龙才相信这不是梦,并咧着大嘴高兴地千恩万谢起来。
《尘世浮生》22(1)
范正章有点急躁,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按计划,吃完晚饭,蒋德仕和卞成龙将陪阮蓉赶回省城。眼看这初次出击,收获寥寥,范正章当然着急。多好的机会呀!田野、绿树,蓝天、白云,俊田靓女,可惜有这两个宝贝在眼前晃着,什么都不能做。尤其是自从阮蓉许诺要给卞成龙找工作后,他差不多变成了一条时刻护卫主人的狗,在阮蓉的左右四处逡巡。范正章真有点后悔让这两个没眼色的家伙过来,本来他是让他们当灯泡用的,可惜这俩人,尤其是卞成龙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大有喧宾夺主之势,仿佛范正章让他来这儿完全是为了成全他似的。看见卞成龙亦步亦趋随着放风筝的阮蓉四处奔跑的奴才相,范正章简直想冲过去给这家伙一个绊子:
你让我吃不着阮蓉,我先让你啃一嘴泥。
这时阮蓉好像累了,就地坐了下来。在这当儿,卞成龙也紧倒腾着两条罗圈腿傻哈哈地跑过去,甚至脱下外套,塞在阮蓉的屁股下。
操,范正章愤愤不平地骂出了声。
几乎同时,在范正章旁边的蒋德仕也毫不犹豫大声骂了一句,并大声嚷嚷着,这小子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