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分钟,接着传来一个声音。
&ldo;我投降!&rdo;大嘴的声音从走廊的某处传出来,&ldo;别开枪!我没带武器!&rdo;
没有回应。
&ldo;我现在就出来,我投降!不要开枪打我!&rdo;
门打开,大嘴走出去。
&ldo;看到没?没有武器。我投降,你抓到我了。&rdo;
接着是更重的脚步声跑过走廊,从另一头过来,越来越近。
&ldo;嘿!等一下!嘿!冷静一下,不要做傻事啊!拜托……&rdo;
脚步声更大、更重了。大嘴已经是歇斯底里的状态。
&ldo;不要啊!等一下!别开枪!&rdo;
前一秒我还站在门后,下一秒,门被撞开,我被撞倒,大嘴压在我身上。他抓着我把我当人肉盾牌,我挥开他的手,他现在是站起来了,正要走出去,结果停下来不动了‐‐拿枪的人就站在他面前。那人的灰色夹克上有个徽章,不过不是警察,是保安。所以说,这一秒他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手里的猎枪有两个枪口,对准大嘴的胸膛。
我的时间只够让我瞥见那人的脸‐‐涨红、丑陋,病态的笑容,那是终于找到理由把活人当枪靶的笑容。
下一秒……大嘴伸手掏枪。然后就听到枪声炸开来。那不只是音波,真的是一道气流朝我轰过来,大嘴的头有一半不见了。不是爆炸,也不是掉落,就这样没了。鲜血喷在墙上、窗户、窗帘上面,还有我的眼睛里。大嘴身体还站着,似乎还没意识到怎么了,最后才朝旁边的柜子歪倒下来,好像一个人靠着电线杆滑下来,最后倒地不起,两腿交叉,上身往后倒,那个姿势,没有活人做得出来。
拿枪的人把一切看在眼里,接着他总算注意到有我在,我蹲在最远的墙角,他瞪着我看,好久都没动。
&ldo;只是该死的小孩子嘛!&rdo;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饶过我,不过,似乎是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务了,他把枪换手拿,一手掏口袋。我扶着墙壁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量朝他冲了过去。
他好像要拿枪托打我,但是距离太近,无法施力。在那一刻,我蹲低用力撞,把他撞倒。接着本来要从他身上滚过去,没想到他手一抓,把我抓个正着,还想把我压在地上。
我死命踢,最后总算挣脱开来,跑出走廊,觉得他铁定在装子弹要继续开枪。下了楼梯,我差点没直接滚下去,底下有一大摊血迹,正中央是公牛残缺不全的尸体。又是一声枪响,打中水晶灯,很多碎玻璃朝我落下。
我已经跑出大门,来到冰冷的户外,结果不知从哪个方向有东西打过来,原来是另一个灰夹克的手臂,一把打在我的脖子上,就像不远处树林的树枝一样。
我现在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天空转个不停。这让我想到这辈子另一次像这样被压住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我不认为自己会死。这一次,我不必想也知道,他们会把我拉起来送到墙边,用猎枪把我打成肉酱。
结果我却被翻过去背部朝上,接着被手铐铐住。
&ldo;抓到你了。&rdo;那个声音说,&ldo;你哪里都去不了。&rdo;
第七章 密歇根州,1996年到1999年
离酒店几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古董店,店里有几种旧锁卖。店老板是个老先生,他好像认得我,所以我也就不必跟他比画。我发现旧锁有些有钥匙,有些没有。我全部拿到柜台要结账,老先生看了一眼,算我五块钱。
我把旧锁全部拆开再组合起来,练习用我的临时工具开锁。现在我有两把撬刀、四把压力棒,全部都是小铁片磨成的,我自己打磨成各种大小不同的形状,还在一端插了一小块橡皮擦当做把手。我一切都是自学,用不了多久,就明白其实开锁是要靠手感‐‐要施多少压力,要怎么顶起插销,才能把锁打开。
后来我真的很在行。暑假就这么度过‐‐跟一堆生锈的破铜烂铁打交道。
接着就到了开学那一天,那是劳动节之后的星期三。那时候大概是政府准备整修学校的时候,所以我的经验绝对正确。米尔佛德高中校舍大概有四五十年没翻修了,灰色的水泥砖看起来很老旧,窗户不够多也不够大,围住校舍的是水泥墙,不然就是铁丝网,还有高高的灯柱。校区里面还有十几个货柜屋,就像随便往校园里的空地摆一样,一点秩序也没有。这些是临时校舍,因为学生太多了。
或者让我换句话说:我来到这个监狱的第一天,踏出感化院的车,在报到处外面排队。那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经验。监狱那天看起来跟米尔佛德高中很像‐‐一片让人沮丧的灰色,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恶心的感觉,明白自己只要一进去了,就要困在里面很久。
没错,开学那一天,我就是这种感觉,那个劳动节过后的星期三。不过当时我不是新进的囚犯,而是米尔佛德高中的一年级新生。
踏进学校,首先注意到噪声很大。在西金斯学校待了五年,突然来到一间两千人的学校,里面每个学生的嗓子都很健康。学校的走廊对我来说,简直像喷射引擎一样吵,每个人在开学当天都在大吼大叫。男生互相追逐、推来推去,到处都有人撞到置物柜,还看到有人握拳用力捶别人的肩膀。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来到学校,而是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