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是在风花的怀中睡着的,再醒来时,风花已经不在,红衣端着清粥进来,红着眼眶说:&ldo;娘娘好歹吃了这碗粥,娘娘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公子,公子何时为人下过厨?这粥可是公子摇着扇子,忍着厨房里的闷热,一眼不眨的守候在炉边看着煨好的,看你吃不吃!&rdo;红衣说到最后,竟愤愤的瞪了雪月一眼,雪月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甜甜的说:&ldo;就知道只有红衣心疼我!红衣真好!&rdo;
&ldo;哼,奴婢可不敢当,奴婢没有公子那么大本事能将娘娘救回来,也没有公子这样的心思,全心全意的为娘娘做吃食,哪天娘娘再任性一次,奴婢没了主子,倒自由了!&rdo;红衣说着眼圈又是一红,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泪。
雪月讪讪的一笑,悄悄吐吐舌头,便拿起勺子安静的吃粥,嗯,仿佛连这粥里都融入了风花的味道。一旁的红衣眼角余光扫到她调皮的小动作,竟不由破涕为笑,雪月一见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倒是笑声连连愁渐消。
日子就这样缓缓的过着,皇上偶尔还是会来留宿,一切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偶尔当雪月的目光扫向室内挂的那副画时,她才会渐渐收起微笑,就那样撑着脑袋看着画发呆,红衣见过几次后,便无奈的摇摇头走开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雪月只是在惠妃逝去前和她谈笑了一个上午,可惠妃死后,雪月却像疯了一般的哭,甚至还大病一场。
没有人知道,只有雪月自己知道,她送给竹新枝的冷金宣纸,最上面的那一张,被她涂了薄薄的一层药粉,虽少但药性却极重,她知道不管是谁见到那么光滑精美的纸张都会忍不住的用手去触摸,何况是竹新枝这样喜爱画画的人呢?那其实只是一种及稀有的补药,雪月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茹妈妈曾经得高人赠药,才让雪月能够得以续命,这药得来稀有,无人知晓配方,只知道它是一种雪白的散发着幽香的药丸,需要用寒冰镇着,高人说这药叫凝香丸,只是这凝香丸却万万不能与一种熏香相遇,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竹新枝爱点熏香,犹爱迷迭香,偏偏迷迭香就是那种不能与凝香丸相遇的熏香,两者一旦相遇,轻则令人昏睡不止,重者夺人性命。雪月原本只想让竹新枝昏睡的,可是那天竹新枝为她作画的时候,闻到的,触到的凝香丸药粉都太多,偏偏那天下午,她的屋里熏了整整一下午的迷迭香,所以,当夜,她就病发了,隔天早上便匆匆离世,带走了她对皇上的爱,也带走了雪月那颗纯真烂漫的少女之心。
惠妃竹新枝的死去,也宣誓着户部尚书竹岛的没落,皇上大刀阔斧的挤掉了竹岛,换上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可怜竹岛带着一颗丧女之痛的悲哀的心,终于在一天的早朝上向皇上提出了希望告老还乡的请求,皇上一番客套的挽留之后,便一边感慨惠妃无福,一边吩咐礼部拨出厚礼奉送竹岛回老乡。
这一天,正是竹新枝的头七,雪月听到前殿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停下逗弄翡翠的手指,这只她从皇上那里求来的竹新枝生前养的鹦鹉,正无知的歪着脑袋看着她,雪月渐渐隐起微笑,想那个至死都还在惦记着皇上的可怜女子;想那个一脸漠然的对她说:&ldo;朕给你三天时间,你给朕除掉竹新枝。&rdo;的君王;想那个微笑着认真为她作画的高雅女子;想那个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来她这里就寝的无情男子,雪月突地笑了,笑竹新枝的傻;笑皇上的冷;笑竹新枝的痴情;笑皇上的无情;笑竹新枝的微笑;笑皇上的冷漠。笑着笑着,雪月却笑不出来了,嘴角微微垂下,眼圈泛红,似乎随时就会落泪,可雪月却没有,她只是缓步走到院中,站在满月的银辉下,她对着皇陵的方向遥遥一拜,继而踮起脚尖,甩开水袖,雪月望着天空低声说:&ldo;雪月仅以此舞恭送姐姐!&rdo;
说着,旋转,跳跃,水袖翻飞,如同水蛇一般的腰灵活的扭转,雪月且舞且歌,空荡的夜空中飘着她清脆却悲伤的歌声,越传越远,那歌里唱着:&ldo;捞一竿风月,寄一纸笺素,尔在莲池西住。摇舟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尔做痴情娘,他是无情郎,看世态炎凉,时人错把佳心付,我自是,暗处悲伤!哎呀呀尔做痴情娘,他是无情郎,看世态炎凉,时人错把佳心付,我自是,暗处悲伤!哎呀呀只叹一声,尔做痴情娘,他是无情郎……&rdo;雪月且歌且舞,且笑且哭,廊下的翡翠突然扯开嗓子唱到:&ldo;哎呀呀只叹一声,尔做痴情娘,他是无情郎……&rdo;安静的夜空里,这一声悲凉的词让翡翠模仿的惟妙惟肖,雪月蓦地停下舞步,她走向翡翠,伸手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微笑着说:&ldo;翡翠,你也在为惠妃姐姐悲伤吗?是啊,你还真是让人难过的一个人啊,姐姐……&rdo;说到最后,便成了低声的呢喃,经夜风一吹就散了,飘啊飘的,不知吹向了何方,耳边翡翠还在声嘶力竭的唱着:&ldo;哎呀呀尔做痴情娘,他是无情郎,看世态炎凉,时人错把佳心付,我自是,暗处悲伤!&rdo;
雪月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斜靠着那红漆木柱子,遥遥的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没有再说话。小院外,龙景澜站在阴暗处面无表情的看着夜色中,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和那一只兀自啼唱的鹦鹉,刚刚那场凄美的舞蹈,强烈的刺激了他的心灵,雪月踩下的每一个舞步仿佛都落在他的心尖上,和着她为竹新枝唱的词,明目张胆的骂着他的词,深深冲击了他的眼,他的耳,他的心,他的魂。那时,她跪在竹新枝的床前痛哭,他只当她是在演戏,却原来,她是真的这般伤心,她哭的是竹新枝错付在他身上的心,她为竹新枝惋惜,她为竹新枝愧疚,她好像越来越讨厌自己了。认识到这一点,龙景澜蓦地有一些心烦气乱,明明一开始,他也是讨厌她的啊!!好像,有什么变了呢?看来,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大概半个月以后,雪月接到了晋升的圣旨,圣旨到的时候,雪月还在看那副画,听见传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出里间,跪下安静的接旨,圣旨上说:&ldo;雪美人入宫以来,尽心侍奉皇上,前些时日又诚心为惠妃娘娘守灵送终,此品此行,朕心甚慰,故破格晋升此女为贵妃,赐封号雪妃,拨香雪阁与雪妃居住,钦此!&rdo;
雪月懵懵懂懂的接下圣旨时,还不太明白,怎么突然间,她就从一个六品的小美人变成了正二品的贵妃了呢?雪月不知道的是,在她接下圣旨后不久,风花也接到了一道圣旨,拿到圣旨的风花和雪月的情况几乎差不多,他也很迷惘,困惑,不解还有不安。风花的圣旨上说:&ldo;朕闻风花公子绝色无双且琴技超俗,棋艺精湛,朕心甚喜,特留后宫,破格升为贵君,赐封号玉君,拨暖玉阁与玉君居住,钦此!&rdo;
自古以来,后宫里也不乏男妃,先帝时,后宫的男妃也曾一度更甚于女妃,但龙景澜往日里并不喜欢男人,他登基四年来也从未纳过一名男妃,此次纳了风花,而且还是直接封为正二品的贵君,这不消说,已经在后宫里放了一把火,一时间,风花和雪月的门槛几乎被形形的嫔妃踩踏了。
终于等到大家消化并接受了这一打击之后,风花和雪月在御花园里遇到,两个人都有一丝尴尬,最后还是风花先微笑着对雪月伸出手,比划到:&ldo;雪月,这日子可怎么过呢?&rdo;
看着风花无奈困惑的脸,雪月&ldo;噗&rdo;的一声笑了,先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站在御花园的一片姹紫嫣红中,雪月靠着栏杆哈哈大笑,风花愣了一愣,继而也跟着无声的笑开。
对面阁楼上的龙景渊一把揪住龙景澜的衣襟,愤恨的冷声到:&ldo;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风花是我的人。&rdo;
不想一向温和的龙景澜却脸色一沉,淡淡的说:&ldo;景渊,你不要打乱我的计划!&rdo;停了片刻,他又开口说到:&ldo;你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没有碰过他!&rdo;
龙景渊这才松开龙景澜的衣襟,转过脸,他沉默的看向楼下,雪月今天穿了一身浅紫的罗裙,发髻上的步摇因为她的大笑而轻轻晃动。然后,他看见风花走过去,扶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陪着她一起笑,虽然听不到风花的声音,但是,那开怀的笑颜却还是震撼了他的心,果然,只有和雪月在一起的风花,才是真的风花吗?而另一边,龙景澜看着楼下笑闹着的两人,良久,他轻叹一声,淡淡的有些无力的说到:&ldo;果然,只有和风花在一起的雪月,才是真的雪月吗?&rdo;
龙景渊心头一怔,这不正是他刚才心中所想的问题吗?看看皇兄脸上难得会有的这种类似苦恼嫉妒的表情,龙景渊暗暗心惊:难道苍天注定我们兄弟就要为风花和雪月动情吗?只是这情一动,怕就是劫难的开始!
第三章风花雪月之纠缠
雪月渐渐适应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每天清早去皇后那里请安,然后坐等大大小小的嫔妃都到齐后,接受地位低的嫔妃给她请安。一开始雪月是极其讨厌这种时候的,可后来她就喜欢上了,因为这个时候,风花也会出现在这里,虽说是男妃,可是风花和她一样,正二品的贵妃和贵君,位比上卿,爵比列侯,一时间倒也没有谁敢来找他们的麻烦,除了一个让风花和雪月都极其头疼的人,那就是竹新枝临终前曾交待过雪月,要她一定要小心的,华妃。
华妃名唤琴蔓,琴蔓也是出生青楼,不过,她是当今皇上还是王爷时就被他人当做礼物送到龙景澜身边的,算来,她是跟随在皇上时间最长的人。她的妖媚已经媚进了骨子里,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丝令人苏醉的意味,那是年轻的雪月不能比拟的。雪月头疼也就是头疼在这里,每每华妃那双妩媚的狭长的丹凤眼扫过来时,总会伴随着一句让雪月忍不住抖三抖的开场白:&ldo;呀雪月妹妹,几日不见,姐姐真是好想你呀……&rdo;这一个&ldo;呀&rdo;字让她说的一波三折,荡气回肠,雪月似乎能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起立,然后群魔乱舞。
人家常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走廊外又传来了一声:&ldo;呀雪月妹妹……&rdo;雪月嘴角一抽,隐隐觉得有些牙疼,可却久久等不到下文,雪月疑惑,便走出宫殿,却见廊下,翡翠正在笼子里来回踱着步,看见雪月出来,它扯开嗓子又喊了一声:&ldo;呀雪月妹妹!&rdo;雪月再次一抖,却是给气的。顺手揪下一根月季花枝,她指着翡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到:&ldo;你学谁不好,怎就偏要学她?这一个好好的字说出来,非要拐几个弯,这不是活活的要折磨死人吗?你可知道,每次我一听见她的声音,我就,我就,我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