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青竹还是于秋的时候,过年极其乏味,每天总是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上网。如今大不同了,做了这农家小媳妇,就没一天是清静过的。
熬过了除夕,迎来了新年的正月。
昨夜项永柱和白氏都没睡觉,守夜直到天亮。大清早的,吃过醪糟煮的糖蛋,小辈们都聚在堂屋里等着永柱发压岁钱。
成了亲的少东自然没有份了,如今还要给弟弟妹妹们发钱。不过翠枝舍不得出这个钱,只让少东拿红绳穿十文,每人一串就算了事。永柱给了明春一个碎银角,大概还不足一两的样子,明霞也是一块银角。少南除了碎银角以外,还多了一份纸笔。不过当永柱将碎银角递给青竹时,白氏的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偏着脸,冷冷的看青竹接了去。
今天明春姐妹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明春是桃红的袄儿,靛蓝的棉裙,绣着折枝花样。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一把银项圈。明霞也是同样的打扮,衣服颜色款式都一样,除了项圈上镌刻的字不一样。少南今天也是一身的新衣,二蓝色梭布的对襟夹袍,头上戴一顶茄灰色的织锦瓦楞帽。倒还有几分眉目清朗的样子。
相比起项家孩子们光鲜,青竹只能将平时的衣服拿出来穿。此刻对于她来说,穿不穿新衣裳,好像没什么要紧的。当务之急攒钱要紧,别的都可以放一放。
一大早的,等着散了压岁钱。白氏带着女儿们去逛庙会,少东和翠枝去看村头演的舞狮。永柱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和周边的邻里一道去并未冰封的小河沟里网鱼。单留下了青竹看家。
正月初一这一天,青竹就在家无聊了一天,虽说躲清静可是也太无聊了。后来发现在家的不仅是她,少南也呆在家里哪里也没去。不过两人却一句话也没说,各自忙各自的事。
到了初二这一日,永柱放出一番话来,着实让少南和青竹一惊。
“等初四的时候,少南陪着青竹回夏家住几日吧。”
看似波澜不惊的话,没想到在青竹和少南只见竟然掀起了一股风浪。一个说:“不,我一人回去就好了,二爷要念书,不敢耽搁他。”一个却说:“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不是丢脸么?”
“什么丢脸,也算是回岳丈家,你当女婿的难道就不该回去么?”永柱斥责道。
少南听了这一番虽然心里憋屈不好受,不过有些惧怕父亲的威严也不敢怎样,耷拉着脑袋,迟迟没说话。
坐在一旁的白氏开口了:“要回去也行,别住着一直不肯回来。新的一年也长了一岁了,也该知些事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心里要有数。”
青竹倒是很清楚白氏的意思,默然道:“我知道。”
白氏又和少南说:“这几天你念什么书呢,成日里闷在家也不好,出去走走吧。别成了个书呆子。”
半晌,少南才别扭的应了一声好。
晚上临睡前,明春走到了青竹住的小屋子,手里捧了套衣服。明春进门就表明了来意,不拐弯抹角:“这衣服借你穿吧。”
青竹有些疑惑,她几时问明春借过衣服?
明春见青竹一脸惶惑的样子,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这是娘的意思,让你穿得周正一些回去。像你这样又没件正经衣裳见客,再说可是丢项家的脸面。”
对于明春的美意,青竹可是无福消受,淡然道:“大姐的衣裳我可是不敢穿,拿回去吧。顺便也告诉大伯娘,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我心里有数。我娘寡妇一个,抚养几个孩子很是不易。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操心了。”
明春见青竹看也不看一眼,心想不借给她倒也好,要是划破了什么地方,就是补上了也是个疤,要不沾上了什么晦气,那就更不好了。于是话没多说,就摇摇摆摆的回去了。
明霞正坐在床上玩折纸游戏,见明春将衣服拿去,又原样的拿回来了,便笑说道:“大姐,亏得你兴冲冲地,哪知碰了钉子,别人不领情吧。”
被妹妹一阵嘲讽,明春明显有些怒意了,少不得要摆出当大姐的架子来,放好了衣服,叉腰训道:“你成日里就知道玩吧,将床上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收捡一下。”又一眼看见她最喜欢的一张素綾手绢,此刻正被明霞坐在屁股下面。明春红了眼,将明霞往旁边一推,便要去拿手绢。
明霞却觉得大姐动作粗鲁,将她给弄疼了,有些不依,因此坐着不动。
明春骂道:“你动一下难道会死呀!”
明霞仰脸怒视着明春:“大姐在别人那里受了气,干嘛拿我来撒气。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大姐就会欺负我。”说着就佯装要哭。
明春见明霞这样就火大,伸手就给了明霞一个耳光。明霞连忙就反抗了过去,和明春厮打一处,明霞明显要小几岁,比力气根本就比不过明春,还是落了下风。明霞打不过,只好张口就哭。
那哭声在黑夜里很有穿透力,即使中间隔了一间屋子,青竹也觉得刺耳。心想这两姐妹又争什么东西来着,好在当初她拼死搬到了这里来住,倒是躲了不少的清静。
白氏正和永柱说着话,突然听见明霞哭,心里烦躁,在隔壁骂道:“大过年的,你就别嚎了。”
明霞一面哭,一面嚷嚷:“娘,大姐她打我。”
白氏没好气道:“明春,你多大了还和明霞一般见识。再过几个月嫁到马家去,还是这个样子么。”
明春不好再开口。明霞听见母亲帮自己说话,心里越发的得意,冲明春吐了吐舌头。将一副被子拉了来,紧紧的裹住身子,斜躺在床上,不让明春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明春恨得咬牙:“你就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明春索性不睡了,抱了枕头便开门出去。
明霞见大姐战败而去,乐得在床上打滚。后来明春关门的动静太大,带进屋的风,将桌上的油灯也给扑灭了。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四周完全安静下来,明霞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不由得有些害怕,忙将被子拉过了头顶,身子蜷缩在一处,瑟瑟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