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岁华新裴臻送走了虞子期,一人在书房灯龛下坐了很久。之前确实太冲动,险些坏了大事,亏得虞子期在,劝住了才没让事态恶化。那时在牌楼下看见她那样,他真是乱了方寸,心底几乎恨出血来,立时将那朱高煦碎尸万断也不足以泄愤,自己宝贝似的呵护的人竟给他来侮ru,若由着性子来,什么高阳郡王,这会子早下阴曹找阎王爷报到去了可惜眼下形势不由人,再稍加筹措就要开战的,箭在弦上,要是出了纰漏,大家都得不着好处。朱高煦再不济总是朱棣的亲儿子,上阵还需父子兵呢,他多少总要偏袒些,当然,以朱棣的城府来看,即便真杀了朱高煦他也绝不会因此怪罪,他定是以大业为重的,可若是他稳稳坐定了皇帝宝座之后,那秋后算账的事历代都不少见,就拿他亲爹来说,功臣尚且消灭殆尽,更别说杀了他儿子的人,朱家一门皆是睚眦必报的,要么在他起兵前一脚踩死他,否则他的儿子便动不得……他动不得,却可以借助别人来压制他,比如说燕王世子朱高炽,再仁德贤明总有度,依着春君的描述,和朱高煦私通的人,除了世子嫡妻王氏,不作他人想,他若知道了,这夺妻之恨能忍得么?加之他们兄弟早就为那世子头衔闹得不愉快,只要稍加点拨,还不往死里整治他裴臻靠在圈椅里冷笑一声,以朱高煦的为人来看,离天子之位一步之遥时必定有所动作,到时全力支持朱高炽,再名正言顺的收拾老2,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耐心,这会子虞子期已经安排人手设计让朱高煦和王氏的奸情在朱高炽面前败露,这么一来也够朱高煦忙一阵子的了,所有事情皆要瞒着朱棣进行,别看朱高炽一向仁怀天下,到底是天潢贵胄,说话办事都经过深思熟虑,真真是滴水不漏的,有时软刀子更有用,也叫朱高煦吃些闷亏才好。梆子敲过四更,他起身撩了窗纱看对面,她这会子也该洗漱完了,廊下也没有丫头走动的声音了,想起她一直呼痛,定是伤着了,到箱柜里翻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来,推门往她房前去,笃笃敲了两下,值夜的大丫头四喜来开门,他道,&ldo;姑娘可睡下了?&rdo;四喜回身看了看,后身屋里灯已灭了,便回道&ldo;才躺下,这会子应该还未睡着,大爷可要进来?&rdo;裴臻点头迈进房里,四喜罩了灯罩端了蜡烛前头引路,房里锦幔重重,安息香流转缠ian在鼻尖,行至c黄前时他抬手挥了挥,四喜放下灯退了出去,c黄上人动了动,支起身探头看,轻声道,&ldo;这么晚了还没歇着?&rdo;他踱过去在c黄沿坐下,她靠着c黄架坐起来,穿着藕合色的丝棉中衣,长发如丝披散,脸色微有些发白,他顿感心头怅然,蹙眉拉过她的手,将袖子卷上去些,只见她腕上五指指印根根分明,紫中泛着青,衬着如玉的肌肤尤其可怖。他沉下嘴角,揭了罐子上的油封,剜出一块药膏来替她涂抹,也不说话,只一遍一遍的推揉,恨不得将那淤青立刻推散开来。她有些痛,不禁缩了缩,他忽然察觉了,抬起头,眼里含着愧色,呐呐道,&ldo;弄疼你了?我下手重了&rdo;毋望覆上他的手,略迟疑道,&ldo;我才刚想了想,还是趁早将亲事办了罢,我心里不安的很,这么下去要出岔子的。&rdo;裴臻闻言一愣,随即笑道,&ldo;如此就要多谢高阳郡王了,我当真求之不得,天一亮就吩咐下去,前头筹备的差不多了,拎出来再办也方便。&rdo;毋望叹了一声道,&ldo;我原想回应天再办的,如此看来是不成了,只是父母宗亲都不在,这亲怎么成好?&rdo;裴臻道,&ldo;那就请了燕王来证婚,他原先装疯卖傻,出不得大厅,咱们另设一堂拜天地,礼到就是了,只是委屈你,少不得要从别处出门,或者到你二哥哥官邸,或者从濮阳金台府上,谢二爷那里恐怕行不通,布政使司那么多眼睛盯着的,只有濮阳那里了,他夫人武艺高强,有她护着我才放心。&rdo;毋望一时只觉心中甜蜜,生出待嫁女儿的情致来,颊上飞红,低头道,&ldo;就依你说的办罢。&rdo;裴臻取笑道,&ldo;尚未出嫁便从夫了么?看来裴某得着个好媳妇呢。&rdo;说着又去给她另一只手上药,一面又道,&ldo;我没能护你周全,你可怨我?&rdo;毋望知道他一晚上总不受用,便温言道,&ldo;我哪里怨你什么,只没料到临走竟有密报,才叫高阳郡王有机可乘。&rdo;她打个寒颤,探前身子环上他的腰,枕在他肩上嘟囔,&ldo;亏得我在北地遇着的是你,若先遇上他,那我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