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邱淇开玩笑道:“楼下的eric也在解救公主呢。”罗英韶说她当日的工作还未处理完,出去一趟带着笔电回到房间,借用了罗邱淇的桌椅办公,处理结束后想起什么,对罗邱淇说:“我想把eric送到你那里学马术,他最近太沉迷于打游戏。”“好啊,”罗邱淇说,“月底有空的话你可以带他来看马球赛,我亲自上阵,门票到时候差人送给你。”罗英韶合上笔电,另外闲聊了几句,到点便下楼,准备收走eric的游戏机。罗邱淇跟在她后面下楼。eric在沙发上打滚耍赖不肯上交游戏机,他操控的小人像是中了病毒,一刻不停地朝错误方向跳来跳去。满客厅的人、七嘴八舌的人声,轮椅的轮子从地毯滚到地板……唯有罗邱淇静静地瞩目着像素方块人,直到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团色彩单调的像素人,在平面的、除去进路便是退路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公主。寻找公主的路途堪称鞍马劳困,罗邱淇也许会被食人花吃掉,被乌龟撞扁,掉入悬崖里,但是始终没想过,公主会离他忽近忽远,近时近在眼前,远时日东月西,难以真正靠近。……“罗邱淇。”“……罗邱淇。”罗邱淇睁开眼,看见阮氏竹跪在沙发上,手抬了起来,正欲触碰他的手臂。阮氏竹背着光俯视他,头发卷卷地戳着下巴,眼睛睁得很大,嘴唇是湿润的,见罗邱淇醒来,赶紧闭上了嘴。罗邱淇坐正,视线扫过果盘,果然里面的梨子少了一块。还是最大的那块。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插回书架里,问道:“结束了?”“结束了,”阮氏竹点点头,“结束很久了。”罗邱淇打开客厅最亮的吊灯,阮氏竹猝不及防地被光线刺到眼睛,窝里的zuzu也坐了起来,适应后才重新趴回去。“把水果吃完吧,”罗邱淇说,“吃不完又得倒进垃圾桶里,你不是不喜欢浪费的吗?”这次阮氏竹找不到可推辞的理由了,也不想推辞,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吃完所有的梨,说:“吃完了,那我回去了。”他走到玄关处,背对着罗邱淇换鞋。罗邱淇总是无可抑制地觉得阮氏竹的背很漂亮,弯下去的脊骨让人产生抚摸的欲望。他的手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告诉阮氏竹:“在公开赛结束之前我都住在俱乐部里。”阮氏竹转身去看他,又听见他说:“你还想看就来我房间,门锁密码不是都知道了?”橘子冰棍当晚阮氏竹梦见了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是1995年的六月末。六月末是被诅咒了的六月末。不止阮氏竹在承受,红河边上的每一位居民,他们共同呼吸的每一立方空气与水、每一平方土地,都在骄阳下蒸腾出代表厄运的黑雾。宵禁时间提前了,阮氏竹和罗邱淇即便准备在私人影厅过夜,也会突然有好几拨便衣警察不敲门就闯进来,牵着警犬对他们进行身份盘查。无论去哪里都会有关口路障以及边境警察把守,犯罪嫌疑人的素描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尽管悬赏线索的金额呈现阶梯般的上涨趋势,恐慌与压抑的氛围依旧像暴雨前的底层雷云,带着潮湿的热气钻进肺里。六月即将结束时,一场入室抢劫杀人案化作第一滴雷雨砸在了红河岸边的这座小城。尸体被发现前阮氏竹恰好在附近的理发店理发。他的头发实在有点太长了,卷发拉直可以垂到肩部以下,暑季天又闷又热,打理起来很麻烦,阮氏竹跟黎氏彩要了两根发绳把头发扎出一个小揪,本来是很正常的发型,被罗邱淇摸个不停后,干脆决定简短。理发师的理发水平也是一言难尽,第一刀下去阮氏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紧急呼叫罗邱淇站在他后面监督理发师的一举一动,半个钟头过去,在两个人的合力下,成功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踏出了理发店的大门。阮氏竹感觉自己快气成了一只河豚,罗邱淇还揽着他的肩边笑边揉他的头,后来阮氏竹气得不想理他,罗邱淇又和他道歉,路过卖冰棍的手推车顺便买了根冰棍当作失败的发型的赔偿。就在他站在街边吃橘子味的冰棍时,原本平和懒散的街道忽然变得喧闹,一群人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去,聚集在前面的某个地方,阮氏竹被他们撞了一下,手里的冰棍掉在地上,摔碎成橙色的好几段。地表的温度很高,冰棍随即融化成橙色的一小摊液体,表面浮起尘土等杂质,只有属于橘子的香甜原封不动地弥散在空气中。“我给你再买一个。”罗邱淇伸手抓住阮氏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