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镜凄然地闭上双目。
锦衣卫的十八酷刑,他没见过可也听说过。只要进了诏狱,就没有囫囵个出去的,全都得扒上几层皮。抄家那天,他一咬牙,亲手杀了年幼的赵五、赵六,正要杀赵七,锦衣卫闯进花厅,护院余鹏趁乱夺过赵七逃了出去。
锦衣卫办案向来不失手。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余鹏的尸体以及包着赵七的蓝布包裹就摆在了赵家花厅。
依着他的罪行,无论招还是不招,都免不了抄家灭门的结局。可眼下,他还有个孙子赵三在外面。
贵人答应过,只要他嘴紧,就能护住赵三,给赵家留条血脉。
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把贵人招供出去。
只是,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抓进来十几个儿孙,剩下的只有五个。其余的,都是眼睁睁地在他面前死去。
这就是辛大人的计谋,不对他用刑,却让他亲眼看着儿孙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早知道,他绝不会答应贵人行那阴险之事,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硬撑着……
沉重的木门再一次被打开,辛大人面沉如水地走出诏狱。
进去时,尚是艳阳高照,此刻却是云暗光阴,不知不觉中已在里面待了两天两夜。
长生猜度着问:“大人,看来只能着落在赵三身上了,也不知章兆那边有没有消息?”
辛大人缓慢地摇了摇头。
章兆便是奉命找寻赵三下落之人。
赵三在西郊的洛云书院读书。
那夜,锦衣卫兵分两路,辛大人带一路去赵府,章兆带另一路去书院。却不想,扑了个空,赵三在一刻钟前消失了,消失得悄无声息。
很显然,被人钻了空子。
能够看破锦衣卫行动的,也只是那么寥寥几位。
明知道是谁动了手脚,苦于没有证据,不但没法上门讨人,便是暗中探查也得小心翼翼。
辛大人怅然望天。
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彩阴沉沉地铺着,气压沉闷得令人焦灼。忽然一阵狂风,吹得路旁枝摇叶乱。摆摊的商贩早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担忧地望了望黯厚的云层,加快了步伐。
只行得数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激得地上尘土飞扬,很快雨水积成一汪,水花此起彼伏。
长生双手挡在头顶,躲进路边屋檐下,急切地喊:“大人,雨太急,不如等过了这阵再走。”
辛大人沐在雨雾里,置若罔闻。
夜幕早降,湍急的雨线遮蔽了四周景致,惟风声雨声不绝于耳。雨水顺着面具的缝隙滑下,又消失在衣领中。
风声渐停,雨势渐弱,路旁一丝亮光映入眼帘。
是暗黄的烛光,在无尽的黑夜里,格外的温暖明亮。这温暖吸引着他,紧贴着面具的潮乎乎的脸颊便格外难受。
辛大人静默片刻,翻身下马,将面具塞进怀里,走近那光亮之地。
烛光下,易郎中眉头微蹙,聚精会神地翻看医书,易楚在稍远处缝补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