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了一会,眸光寂静,明楼默许了。
阿诚用目光,把那种好看细细描摹一遍,记牢了,就吻住明楼的唇,一吻悠长。唇与唇相问着,一字一字勾连,一息一息度化,唇上一寸一寸拓印过,就成了禅机,不许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明楼教给了他。他的手掌在阿诚的脑后扣住,拉过来,把长长的答复,含咏沉吟,字字轻叩在他齿间,念给他的舌头听。
阿诚在那唇齿上,读着明楼的答案,读懂了,就乱了方寸,不甘就俘,又不舍得放下,呼吸乱了,动作也没深没浅,好像小狗啃骨头。
明楼等阿诚喘回了几口气,才心平气和地问:&ldo;罚完了?&rdo;
阿诚抵在他颈窝,不吭声。
&ldo;你要亲你哥就直说。用得着绕那么大弯子,说那么多傻话。&rdo;
阿诚支起身子。&ldo;我说什么傻话了?&rdo;
&ldo;句句都是傻话。&rdo;明楼的指尖,在阿诚鼻尖点了一下。
&ldo;什么叫青瓷回不来了?小狗一样亲我的那都是谁?&rdo;
&ldo;当然,是小狗了。&rdo;答得无情无义。
明楼提一次那个名字,阿诚心里就浮起一点光亮,儿时过往,终于不是禁忌了,可那光亮都不是他的,像偷来的。他终归记不起什么,那首诗,是明台帮着记起来的。他不是青瓷。
空有一腔愧欠,抵不了债。
明楼揽住阿诚颈后,欠身,拎起一只小狗一样,把他放倒在枕头上。&ldo;允许你抬杠了?&rdo;
阿诚枕在明楼手心,侧过头,脸在他手臂上挨了挨。他气着了,他心疼,他要是笑了,他更心疼。&ldo;哥,我什么都没有,也就是陪你抬抬杠了。&rdo;
明楼把人细看过一遍,伏在耳边,低回地一叹:&ldo;什么都没有么?&rdo;这夜就静下来。
对了,有一条命,和一颗心,都不值什么,但他要,就剖给他。
明楼剖开了他。把都有什么,细数给他知道,捧出整个世界来和他交换。
以吻换他的唇,换他的呼吸,以摸索,换他的肌肤,以指尖的凉,换他的热,以抱,换他来投靠,来捆绑,把他支离了,又片甲不留地拢入怀中,换他的声音。
这一样,阿诚不肯换。他怕这夜太浅,惊破了。喘息也压在心口,让明楼吻成了哽咽。换不了声音,只好把牙齿和舌头换给他。
阿诚攀住明楼的脖子,把吻印在他喉咙上。明楼没提防,就这么让小狗咬了一口,那么倔,又那么心急。他把阿诚的身子带起来,揽在背后,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给的那一处枪伤,阿诚浑身就是一挣。
明楼锁住了他。
这么一迫,那个吻荡开了,阿诚还是不肯声张,眼眶窒得潮红,却了无水意。
疼消磨了许多知觉,阿诚记得,它来时如何炽烈,去时如何绵长,记得它如何一分一分没入骨血,又化身千百,卷土重来。
在疼里,悄然漾开一朵小小的快乐,根本不敢释义为快乐。
很久以后,还能记起那一床的局促,听清那一室的寂静,两个人一场密战,势均力敌,没走漏半点风声。都撑着一线清醒,固执,又不合时宜,生怕一不留心,谁失了谁的约。
眼眸绝不闭上,即使亲吻。寸步不让地相望着,等待着风来,雨来,无从预写的结局,无言而笃定地来。
阿诚是明楼的。只一刹那,没有任何依凭,也不许存着半个字。可是当大雨降下,所有的树都会知道。他的岁月,终要把这个名字听进去。
明楼熄了灯,才驯服的小马驹就偎过来,喑哑地叫他,哥。阿诚说:&ldo;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好,我都听你的。&rdo;
就为这个。明楼心头扯了一下,这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知道在敌人最不设防的时候提条件。职业过了头。
他本来想拥着他,在他额上落一个确认归属的吻,可是,他只平淡地说:&ldo;你一直在我身边。&rdo;
阿诚在明楼臂上安静地枕下来,沉默许久,终于翻了个身。明楼任他枕着没动。
这一夜,就被明楼那句不容质疑的话,郑重其事地封缄了。阿诚还是没有任何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