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再走近之际,他忽然发现侧旁来了一列队伍,凭着那吆喝的队令,可以清楚知道应该是一列日本兵队。
脚步没有稍作停留,男人随即走向了一旁的茶馆。
小小的一个茶馆里人倒不少,男人瞄了瞄,竟有九成的位席是满着的。戏台上两个双簧正热,却没人搭理,大家只径顾径地磕牙聊天。
走上了茶馆二楼,男人在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安顿下来。一个土里土气的跑堂慢慢地踅了过来。
胡乱选了样跑堂报出的茶名,男人视线没有离开过窗外。
窗户的位置不是顶好,望出去只勉强能看到一小块子街景,不过巧的是它却刚好正对着流风水榭的侧门。
那里也是一片黑漆。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侧门的两个大红灯笼仍然亮着,或许是为了给门口站岗的士兵一些方便吧,但在这夜里,那象征着喜闹意味的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和这冷清惨淡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男人目光停留在门前的日本兵身上,他极为专注地看着他们,以致于跑堂送来了茶点都没注意到。
磅的清脆一响,一个盖碗杯被粗鲁地摔到桌面上,其中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男人听到这一声才回过头,漫不经心的跑堂装着有些歉意地低下头:&ldo;爷,您要的龙井来了。&rdo;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蓦地,男人伸手抓住了要走的跑堂,面容严厉异常。
跑堂这才开始紧张:&ldo;我……我给您换一杯新……&rdo;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ldo;这流风水榭到底是怎么回事?&rdo;男人几乎是从喉头里发出来的低吼。
跑堂的听着一楞,随即脸色一板,眼皮子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ldo;这事儿不多说,惹祸呢!&rdo;他一反身又要走开。可男人手中一紧,跑堂的硬是给扭回原位。
跑堂又惊又怒,正要喊嚷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多了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迭十来个的银元。
有了钱好办事,跑堂登时眉开眼笑,一打迭的应好。
瞄了瞄左右之后,跑堂的刻意压低了声音,&ldo;爷呀,这事说起来可真麻烦,简直没个好完……&rdo;看到男人不耐的眼神,他赶紧收起废话,&ldo;总之,就是,听说是水姑娘和反日份子有来往,那群人好像在背地里搞了些玩意儿把鬼子惹毛了,所以四处搜捕他们……&rdo;
男人目光一凛,手里不由得加了劲,&ldo;反日份子?&rdo;
&ldo;唉唉……您别……&rdo;跑堂的腕上吃痛,乖乖应话,&ldo;……好像是个叫什么严清棠的家伙吧。三星期前来了一大队的鬼子兵,翻遍了流风水榭说要找这家伙的同党,扰了半天人没找着,鬼子囊气不过,就诬水姑娘窝藏罪犯,硬是把她给带走了,末着连流风水榭也封死了。&rdo;
男人听了一阵沉默,忽又抬起头来,精亮的目光闪动,&ldo;三星期前到今儿,少说半月有余,难道都没人去给个情?!&rdo;
跑堂皱起了额头,&ldo;给了啊,我的爷,谁舍得水姑娘让鬼子掳走呢,几个有脸有面的大爷都出了头,就是没个着落。哪,您瞧瞧,这馆子里每天磨着这么多人,可不都是在盼水姑娘回来么?&rdo;
跑堂向四周指了一圈,男人看了看其余座上的客人。
见男人没了下语,跑堂的可神气了,他夸张地叹气,&ldo;其实水姑娘也真是可怜哪,她这摆明是被牵累的,那帮贼子实在害人不浅,我说爷儿您……&rdo;
像是受够了跑堂的多嘴,男人皱起眉头松开手,&ldo;你走吧。&rdo;
自讨没趣,跑堂歪了歪嘴皮。临走之前,他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才贼头猴脑地跑了开。
没多会儿,男人起身离开茶馆。
在他之后,一群同样穿着深色西服的男人也走出了茶馆。
男人,不,这时候应该称他为大盗魁七了。魁七在胡同里的一条小巷中走着,他的眉头紧紧深锁,彷佛凝着重重心事。
他反复默念着一个名字。严清棠,就是因为这羔子,才害得白娃莫名其妙地遭了祸殃!
说起姓严的家伙,魁七依稀有个印象,他记得这家伙是跑盐帮起家的,在南方算个有号的人物。数年前他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严清棠是个个性倔硬的闽家汉,并且真如传闻中的对日本鬼深恶痛绝。
不过那又怎么样!魁七咬牙切齿地想着。严清棠爱做些什么他管不着,但牵连到了白娃就是罪该万死!
好不容易他从死亡关头逃脱出来,一路上艰辛地蛰伏养伤,为的就是能和唯一的亲人聚面,万万却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
这王八的严羔子!他恼恨地呸了声。
不过,琢磨了许久,他实在不明白几近一月的时间里,凭着许多人的说情,居然还换不回白娃的自由,许是那姓严的小子真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这也说明了光靠人情是没用的,或许,他得抢进日本鬼的地盘去要人……
边走边想,魁七估量着劫狱的可行性。绕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长年经验告诉他,有人跟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