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连忙回礼,态度谦卑:“圣上命奴婢来请陆尚书入宫。”
陆砚眉头微微皱了下,今日大朝会,他也是刚散朝回来不久,此时又召他入宫,不知为了何事?
将小黄门先送出去,陆砚一边将桌上的财报收好,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摩。
到了承庆殿,远远就看到王德安在殿外张望,见他到来,快步迎上,压低声音道:“圣上刚铺开纸墨不久,陆大人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陆砚微微一怔,看了眼殿内,眉头皱的更紧了。
昭和帝幼时不被先帝重视,日日受气,心情不悦时便会铺开纸墨练上几笔字,虽然后来这习惯一直保留,但随着登鼎帝位,为免人看出端倪,他以甚少用此法排解心中不愉,今日这般,可见是有事情
让昭和帝动怒了。
陆砚走进殿内,外殿无人,微微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凌乱的扔了一龙案的奏本,陆砚略微思索片刻,便在王德安的带领下进了后侧殿的书房。
格子窗下,昭和帝穿着玄紫色的常服,正俯身与书案上泼墨挥毫。
陆砚立于一旁,看着昭和帝的笔势,便知他此刻心情已是极其暴躁。
房内安静,只有纸笔摩擦的声音,随着“啪”的一声,昭和帝将手中的狼毫丢惯而出,暗黄色的地毯上便多了几块黑色的墨迹。
陆砚脸色不变的垂眸看着地上的墨迹,半响后才听到昭和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你可曾听到些什么?”
昭和帝沉着脸,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帕子,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往外走去。
陆砚回想了片刻,道:“臣并未听到任何传言。”
昭和帝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几分责怪:“你终日在外,难道书肆、茶社说朕不尊朱亲王的话你不曾听到一言片语?”
陆砚抬头看向昭和帝,有些静默。
前朝末年,皇帝□□,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太宗皇帝登基称帝时,河北以东并未尽数收回。连年征战又逢新朝建立,太宗皇帝便不愿再起战火,便派使臣前往河北说服当时占据河北、胶东一代的起义军
首领朱成春归于南平,承诺立他为亲王,世袭罔替,并将胶东划给他做封地,南平概不插手其中事务。
虽然百年来,到现在胶东事务已经尽收南平手中,但朱亲王的各项礼遇,南平皇室一直执行甚好,甚至昭和帝刚刚登基的那两年,国库紧张,昭和帝宁可自己连续五年未做一件新衣,也从未短缺过朱
亲王的各种待遇。
陆砚拧了下眉毛,眼眸有些深沉。定国公府如今所住的府邸便是当年太宗皇帝专门为朱亲王建造的,朱亲王在太宗五年时进京拜圣,便觉得京都比兖州更为繁华,太宗皇帝顺势留人,建下这座当时最大最繁华的府邸将人留了下来。朱亲王从此便日日逍遥、纸醉金迷,他当时已有两个儿郎,可是也慢慢随着父亲沉沦于享乐。朱亲王逝后,他的两个儿郎居然无一所出,就在世人纷纷以为太宗皇帝会因此免了朱亲王的爵位时,太宗皇帝却悲痛欲绝的封了朱亲王的庶弟为新的朱亲王,赢得是世人的一片赞誉。正因此,南平与朱亲王这段化解成了一段历史佳话,更是被摆上了一个碰不得的高台,掉下来虽然
并不会有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却也砸的人脑袋疼。
他在心中长长叹出一口气,早在半月前,今上不尊朱亲王的话他便有所耳闻,本以为是落第书生借酒意的愤然之语,可等了几日,这番言语不仅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时,他才发觉此事应是有人故意
为之。
昭和帝扭头看着立在原地的陆砚,见他神情便知他心中已有思量,也不再多话,拿起一本奏本递给他,道:“这是开诚查了几日出来的结果,你看看。”
陆砚一边看,一边微微皱眉,事情与他估计不差,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此事缘由经因胶东之事。
“乐容自从到胶东之后,对他的弹劾便如过江之卿,朕几乎是日日都要收上一两本,他是朕派去试行新政的,这般弹劾自然会留中不发,只是朕怎么也不曾想到此事居然会将朱家牵扯其中!”昭和帝原本已经有些平静的情绪激动起来,气恼道:“每年朝中给朱家的各项爵俸薪补还少么?胶东的朱亲王府修建的比朕当年的东宫还要精致奢华,怎么?便是如此也不够么?那兖州知州敢挪用修筑江堤的款银给
朱家修园子,朕便敢取了他的脑袋!”
陆砚心中也厌恶朱亲王的贪婪,他回京中任户部尚书两年有余,朝中每年奉养朱亲王的银钱甚至比昭和帝都多,便是如此,朱亲王府还常常巧立名目,各种要钱,实在是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