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这一句后,琥珀觉着自己问了一句不该问的,当即接着道:“奴婢方才远远瞧见巡逻的侍卫从那边来了,刚想进来提醒主子们。”
说罢,她将纸伞递到谢锦安手上,自己准备着冒雪跟随。
“去前头那方小榭,小时子正拿伞等在那儿。”
谢锦安接过纸伞,对着琥珀说了这一句,而后举起纸伞,自然地向顾菀那一方偏斜。
顾菀则在寒风中握起那小小的手炉,两手捧着放到谢锦安未撑伞的手中。
触手温热,伴着女子白嫩的掌心。
让谢锦安心如鼓擂的胸口轻轻舒展开来,安心之感如汨汨的清溪缓缓流入心中。
两人步履匆匆地赶往小宫门。
小时子和琥珀的腿脚更快一些,已经等在那儿,再次打点了一番守门侍卫,而后双双迎上来,很有默契地说道:“王妃接王爷回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紧闭的广德殿大门轰然打开。
数不清的、玲珑亮眼的灯光从恢弘的高大宫殿中流淌而出,伴着昂贵轻盈的香料气味、尚且未曾完全停歇的幽幽丝竹声、隐隐喧闹的说话声。
像是天上只有神仙可以触碰的银河,忽然落入了皇宫之中,染了一切能代表皇室的尊贵之物。
在“银河”之中,雕了九爪金龙的龙辇被大力太监们高高抬起,向着一处不起眼的暖阁行去。
后头缀着长长的一串尾巴。
谢锦安远远地瞥了一眼,心头转过几分嗤笑,有些不想围观接下来可想而知的、十分无趣的闹剧。
掌中柔软的女子手掌动了动,无声地就将一股子温柔的暖意注入谢锦安的心口,驱散那几分含着讥嘲的负面情绪。
他惴惴不安地低下头,正对上顾菀仰面看他的一双明眸。
映着冬月,飘着细雪,少了点往日漾着温柔的秋水,只那双红痣依旧,在浓密的眼睫中露出像小荷一样的尖尖角,衬出顾菀眼底的、一圈圈有些无措、疑惑和迷茫的涟漪。
在几番眼睫轻眨后,又添了常有的沉静与镇定,以掩住最深处那几分心虚慌乱。
被握在谢锦安掌中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顾菀眼神轻轻一闪,挪开目光,遥遥望向暖阁。
“锦安,咱们该往广德殿走了。”
顾菀扬起一点笑,似是一位刚刚接到从远方归家夫君的妻子:“想来元旦宴席都要结束了,咱们赶快一些,还能趁着皇祖母没睡下前去请个晚安——皇祖母这些日子可挂念你了。”
闻得“锦安”二字,谢锦安心头一松,英隽昳丽的眉眼间露出笑意,握着顾菀的手更加紧了紧:“好,我都听阿菀的。”
然后将他将自己身上墨色绣金斗篷摘下,给顾菀披上,瞧着斗篷与顾菀的朝服颇为相配,甚是满意地颔了颔首,又怕顾菀因方才暖阁相遇之事,心生疑惑而拒绝,小声嘀咕道:“先前一路骑马过来,骑得浑身都要冒火了。”
顾菀听后抿了唇,将轻笑声止在面上,心中安定了几分,揽过夹带着暖意的斗篷,将手中的手炉塞到谢锦安手中:“浑身都冒火,惟独指尖凉凉的。”
谢锦安闻言轻咳一声,瞧着自己编的小棉兜被顾菀好生用着,眉梢颇为自豪的扬起,打着伞柄的手更加有劲,不动声色地挺直腰脊,显出自己身上那一身暗金的骑装。
纵然心绪麻乱,顾菀却一眼瞧出,这一身莫约是穿给她看的。
唔,的确,虽是冬日的厚骑装,但穿在谢锦安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反而衬得男子身形隽秀颀长、腰腹紧实,愈加潇洒迷人。
心头那点盘亘的疑惑被骤然压下,顾菀这一回,眉眼止不住地弯起:“这一身很衬锦安,很好看。”
谢锦安得了心心念念的夸赞,一颗惴惴的心缓缓平定下来。
他与顾菀相视一眼,不再开口,颇默契地携手往广德殿走去。
直到碰见气喘吁吁的小罗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