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的轰鸣声‐‐这一次是在黑暗里了‐‐重又神速朝他冲来科舍沃伊大惊失色,急忙往自己骑的骡马两眼中间的地方抽了一鞭子,但是这也未能躲开冲击。一匹发了疯的马的胸膛撞在他的骡马身上,于是科舍沃伊便像被投石器弹出来一样,从马鞍子上飞了下来、他死里逃生:马群基本上全从他右边一点驰过,所以没有踏着他,只有一匹骡马的蹄子把他的右手踏进烂泥里去。米什卡站了起来,尽可能地不出声,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走去。他听见,马群停在不远的地方,正在等待呼唤,好重新疯狂地向他冲来,他还听见了巴哈尔那特殊的、与众不同的呼哧声。
快天亮了,科舍沃伊才回到自己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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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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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五月十五日,大顿河军总司令克拉斯诺夫,在司令部处长会议主席‐‐兼外事处长阿夫里坎&iddot;博加耶夫斯基少将。顿河军军需总监基斯洛夫上校和库班军区司令菲利蒙诺夫陪同下,乘轮船来到马内奇斯克镇,顿河和库班的&ldo;大老板们&rdo;,站在甲板上无聊地观赏轮船靠码头。水手们奔忙的情景和从跳板上奔腾退去的红褐色波浪。然后他们上了岸,聚集在码头上的人群的千百只眼睛目送着他们。
天空、地平线、白昼、河面上飘渺的蜃气‐‐都是一片蔚蓝。就连顿河也闪着不是它本色的。蔚蓝的波影,它就像一面凸镜,映出天上云堆的雪白的尖顶。
吹来的风里充满了太川、于裂的盐沼地和去年腐烂的干草气味。围观的人群在喳喳地低语。前来迎接的地方官员陪同诸位将军向校场驰去。
过了一个钟头,顿河政府和志愿军代表会议,在镇长家里开始了。志愿军的代表是邓尼金将军和阿列克谢耶夫将军,随员有军参谋长罗曼诺夫斯基将军、里亚斯尼扬斯基和埃瓦尔德二位上校。
会晤的气氛冷冷清清。克拉斯诺夫摆出一副令人难堪的架于。阿列克谢耶夫向参加会议的人寒暄以后,就在桌边坐下;他用干瘦的白手掌撑着下垂的脸颊,漠不关心地闭上了眼睛。汽车已经把他颠得疲惫不堪了。他好像被衰老和历尽的沧桑吸干了。枯瘦的嘴角凄凉地耷拉着,布满皱纹的蓝色眼皮肿胀而又沉重。无数细纹扇面似的向太阳穴扩散开去。紧贴在两顿的皱皮上的手指尖插在剪得短短的、枯黄的头发里。里亚斯尼扬斯基上校把沙沙响着的地图小心翼翼地摊在桌子上,基斯洛夫帮着他摊开。罗曼诺夫斯基站在旁边,用小手指尖揪着地图的一角。博加耶夫斯基靠在矮窗户上.痛心地打量着阿列克谢耶大疲惫不堪的脸,脸色苍白得简直像石膏模型一样。&ldo;&rdo;他老啦!老得可怕!&ldo;博加耶夫斯基心里嘟哝说,湿润的扁桃形的眼睛一直盯着阿列克谢耶大参加会议的人还没来得及在桌边坐下来,邓尼金就慷慨激昂、不客气地对克拉斯诺夫说:&rdo;在会议开始前,我必须向您声明:您在占领巴塔伊斯克的作战命令中说,在你们的右翼纵队里有德国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连参加作战,这使我们大惑不解,应当承认,诸如此类的合作使我感到非常惊奇……请阁下告诉我,你们跟祖国的敌人‐‐毫无信义的敌人!‐‐相勾结,并且利用他们的援助,这遵循的是什么原则呢?你们大概已经知道,协约国正准备支援我们了吧7……志愿军认为:与德国人结盟,就是对复兴俄罗斯事业的叛逆。协约国方面对顿河政府的作为也普遍持有同样的看法。我请阁下予以解释。&ldo;
邓尼金恶狠狠地拧起眉毛,等候回答;只是由于自制力强和上流社会的社交经验,克拉斯诺夫才保持了表面的镇静.但是他的愤怒还是难于掩饰:灰白胡子里的神经质的痉挛使他的嘴在不断歪扭。他很镇静、很客气地回答道:&ldo;在我们整个事业的命运面临孤注一掷的关头,即使原来敌人的援助也不能厌恶。况且顿河政府是五百万人民所信任的政府,是根本不受任何人监护的政府,它有权独立行动,只要这种行动符合哥萨克社会的利益,本政府的使命就是保卫这种利益。&rdo;
当克拉斯诺夫讲这些话的时候,阿列克谢耶夫睁开了眼睛,显然是在做地出巨大的努力,想要仔细听听。克拉斯诺夫瞥了一眼正在神经质地拧搓修剪得很漂亮的,向上翘着的尖胡子的博加耶夫斯基,又继续讲下去:&ldo;大人,您的高论中,这么说吧,道德观念占有重要地位。您说了很多义正词严的话,仿佛我们背叛了复兴俄罗斯的事业,叛变了协约国……不过,我认为:志愿军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德国人卖给我们的军火这一事实,阁下总该知道的吧?……&rdo;
&ldo;我请求您严格区分性质完全不同的情况!您用什么方法从德国人手里获得武器,这与我毫不相于.但是‐‐利用他们军队的援助!……&rdo;邓尼金怒气冲冲地耸了耸肩膀。
克拉斯诺夫在结束自己的谈话时,谨慎地一带而过,但是坚决地、明白无误地使邓尼金懂得,他现在已经不是邓尼金当年在奥德战线上见到的那个陆军准将了。
邓尼金打破了克拉斯诺大发言以后造成的尴尬、沉默场面,巧妙地把谈话转到顿河军与志愿军合编,并建立统一指挥部的问题上但是此前发生的冲突,实际上成了他们之间后来关系日益恶化的开端,到克拉斯诺夫离开顿河政府时,则彻底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