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钱,也不爱权势。你不像别个姑娘,成天装模作样,挣来好名声,只为嫁个有钱有势的郎君,再一辈子在后宅跟别的女人斗个你死我活。太子也好,皇后娘娘也罢,你从来没急着要巴结谁,讨好谁。你……你就是与别个不同。我……我活这么大,就只见过你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姑娘。”
李业的声音其实压得极低,可是在这四处无人的暗夜里,却还是如雷震耳地传到沐儿耳中。
一股颤栗从沐儿脚底升起。
李业竟然看透了她?可她却向来瞧不起李业。
她眼里,李业就是个不算太坏的纨绔,仗着有个好出身,无所事事,四处调戏女人,一无是处。
她觉得羞愧,脸烧得烫人。她被人笑话懒,被人笑话贪钱,被人笑话出身低,被人说是个玩意儿,被人说上不得台盘,被太子说是污点,被皇后娘娘嫌弃到底,连除夕宫宴都无法参加,她从未感到过羞愧。
可现在面对李业,她觉得羞愧。她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李业一无是处?她才是连李业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胡乱评断别人的那一个。想到李业为了护着她被承恩侯夫人打,她还为了脱身,拿鞋底抽他落井下石,她真的觉得羞愧欲死。
“我……你……你胡说,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她实在不习惯被人看穿的感觉,本能地想否认。
李业站在黑暗里,她明明只看得见个依稀的轮廓,她却感觉到李业笑了起来。
“你若是爱钱爱势,拿了我的玉牌和如意,怎么会舍得拿去当掉?怕不跟你爹合计,先设个圈套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哭着赖着也要嫁过来。”
她听到李业的声音里确实带着笑。沐儿沉默,暗暗红了脸。她六姐当年就是这样嫁出去的。这还真是安平伯府干得出来的事。
“你若是想着要挣名声,要与人争宠,进宫时的见面礼,又怎么会只做个小小扇套?我听你姨娘说,你针线好着呢!”
沐儿:……。李业居然还跟她姨娘都说上话了。
她觉得有些酸涩,有些温暖。他居然这么了解她呢。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热,嗓子里也有些发梗,她暗暗长吸了一口气,抬手不自在地紧了紧斗篷的领口。
“殿下嫌弃的,我却觉得是至宝。跟我走……离开这里,我能养活你。”
李业幽怨的声音传进耳里,有那么一瞬,那种被人了解,被人珍视的感觉,让沐儿心里涌起一点点不顾一切的冲动。
可惜……这冲动也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李业是太子的亲表弟,有皇后娘娘和承恩侯夫人双重保护伞。她跟他私奔被抓住,她会死得很惨。而他至少不用担心性命。过几年,娶个媳妇,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她怕是只剩坟头一堆草。
何况,她也不可能只因为这番话,就喜欢上他,赌上性命。
默默看了李业片刻,再开口,她的口气就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你……赶紧走吧。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说完,她牵着流采,绕开李业,就向前走。
“我要走了。去边关。”李业突然道。
沐儿一怔,虽然边关承平日久,未必就会有什么事。可谁能说得准,北方游牧民族什么时候又攻来了?对李业这样福窝窝里长大的,去边关,跟流放没两样。这是太子给李业的惩罚吗?可不算轻,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