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子昔年也是个众人之上的大人物,虽然如今无人识的的,可是昔年何等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按理说如今什么事都能看的开,看的淡,昔年的豪杰看着自己慢慢流失的火气也无可奈何,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岁月催着的不止是年华还有消磨着人的秉性和志气,可世道如此,奈何呢?王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不是逞血气之勇的匹夫,看着如今的这个世道,也越发的明白自己的希望是多么的渺茫,多少次的想放弃自己所坚持的,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便算了,可是自己的心中始终有种信念,还有昔日的那些朋友,自己又怎么能放的下,可是却真的很累,心里也很累,泉州的商人,是再也不想当下去了。
持强凌若,鱼肉百姓,草菅人命,这样的事情到了王老爷子的这个年纪自然是看的麻木了,一言不和当街杀人的主也见过不少,可是那毕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昔日何曾想过这样的事情也会在自己身边出现,时势不由人啊,可是这次是什么呢,生意上的事情,即便不愿意生意上解决那以势压人,迫其关门便是了,到顶了随便找个由头抓下狱做做样子,后来让钱赎回来威慑对手就是了,实在要解气就让其在狱中吃吃苦头便是了。可他们却好,直接弄个杀头的罪名欲至人于死地,牢里还酷刑折磨,这叫什么,做人做到这么绝,这是什么事情,不过点商业上的竞争,连纠纷都谈不上这回回五家“金、丁、马、郭、”仗着元廷的势几乎垄断了这泉州所有能做的生意。这海上贸易更是有他们承办。获之利难以计数,其他的小商人无人不仰他们鼻息。要么就做做些街边的买卖,这些商家在他们的眼中和小摊小贩有什么区别?这云乡丝绸庄的生意在好,就算全泉州的老爷夫人都去那里买料子又能怎样,两边做的就不是一样的生意,不是一个级数,根本对回回生意没什么影响,说影响二字那还是高抬了自己,那回回为何逼人至此,随手夺人性命,说白了就是看不顺眼,想到这些王老爷子心中说不出的愤怒,昔日纵横九州,何曾被人迫于此,时势越是艰难便越不能低头,若是,每年所到胸中最后一丝火气被消磨完后,那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王老爷子眼中闪出一抹坚定,眼神是那么的决绝,只是在此之前他要见见这“泉州第二家”的主人回回金冕。
金冕已经五十来岁了,依着汉人的话来说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金冕来到了汉地已经很多年了,除了一张脸,自己和真正的中原人来讲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是全心向往中原文化的,昔年迫于生活背井离乡,当时自己便不怎么相信真主了,又过了这么多年的汉地生活,以前的种种早便忘怀了,只是在面对同乡时还得保证对真主安拉的虔诚。望着自己日渐强大的家业自己心中有说不出的欣慰,当年背井离乡,远涉万里,其中种种苦难总算没有白吃,今日财富万贯,人上之人,当年的选择总算没有白费,与那位大人一起,接应元军入城。冒着全家被抄斩的危险,叛宋投元,可这个选择没有错,自己得到了以前不能想象的利益财富,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成为了人上之人,汉人之上的大人,这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事情啊,当年自己初来汉地的时候,虽然凭借着自己的才智也小挣了些家财,可是没想到的是,在汉地却连最低贱的乞丐和妓女都看不起自己,那些和自己做生意的商人表面嘻嘻哈哈,可背后却像多瘟疫般躲自己,官府更是当奴隶般看待自己,纵然在有钱又有何用,在汉地自己永远是最下等的贱人,不仅如此,就连自己的子子孙孙永如这般,为什么,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自己是“蛮夷”是“夷人”中华上国向来是高高在上,傲视四方,纵然她没落了,也不是其他海外蛮夷所能望背的,在这里即便是这里身份最为低贱的囚犯,乞丐,妓女。打心底都瞧不起自己,自己不甘,自己一身才智,可是又怎么办呢,华夏数千年的文化岂是自己所能改变的,纵然是那位大人般的那等人物,又何尝不是一样,虽然挂个宋朝的官职,可那不过是宋人的朝廷为了利用那位大人罢了,其实在他们心里即便是那位大人不过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后来,元军来了,他们一路打了过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蛮人”,他们没有如汉人般璀璨的文化,甚至比自己的民族都远为不如,可是他们却有着锋利的刀剑,坚硬的弓弩,他们一路走来灭国无数,他们的军队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敌的,现在他们来到了汉人的最后的堡垒边,虽然聪明高傲的汉人抵抗了很久还让他们折损了一位大汗,可是重镇还是陷落了,他们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了这里,兵临城下,就在这时那位大人找到了自己,找到了和自己一般的兄弟姐妹,告诉我们,“让我们投降,并接应元军入城,因为我们不是汉人,不是卖国,汉人当我们如猪狗,在这里我们及子子孙孙永远没有未来,再说元军势大,一旦城破玉石俱焚,我们没有义务陪那些平常高高在上的汉人陪葬,在说元人的大汉并不排斥自己般的色目人,而且也没汉人的“士农工商”那一套,在那位大汉的统治下,我们色目人也许会有那么一个明天。”
听完那位大人的话,我们整个心都沸腾了,长久以来压抑在我们心地的火热喷发了出来,可能是那真主圣教在我们心中留下的那野心的种子发挥了作用,我们心底都在狂喊“我们要做主人,我们世世代代要做主人。”我们毫无异议的支持了那位大人的意见,利用我们在民间的庞大力量。成功的接应了元军入城,果然大元的可汗并没有失言,我们不仅得到了巨大的财富,还有显赫的权势,我们色目人也成为了蒙古贵人的亲密朋友,成为了真正的上等人,往日高傲的汉人,却变成了脚下的奴隶。世界真是变了,
按理金冕应该齿高气扬,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在埋头做生意,不停的增加自己的财富,他的心理总会有种不安,“我们真能成为主人吗?”
自己的家业也越来越大,在那位大人的关照下,自己的生意已经全部上了正轨,很多生意都逐渐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想起自己这个大儿子,金冕还是笑了笑“这个孩子自幼聪明,生意做的也是不符所望,又没有那些纨绔的毛病,就是心机深沉了些,不过那也不打紧,毕竟将来要接自己的位,掌控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心计有如何得成,只是气量,唉”想到此处随即皱眉,自己虽以不太掌管生意,但自有眼线,这近日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云乡丝绸庄二掌柜林文盗窃府库一事自是知晓,金冕是老成精的人物,盗窃府库?在这个时候,生意红火的时候,在说想那府库是何等重地,岂是那么容易盗窃,即便盗窃又是那么容易人脏并获?还是自己晕倒,岂不笑话?如天底下的罪犯都这么容易自己晕倒还要捕快做什么?连想到那日自己儿子的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荒妙,怎的行这等事,这等小事都放不开胸怀,他日如何成大事,生意,生意,纵然我等有人撑腰,但势不可常借,这等道理都不明白,竖子,唉,凡是做的这么绝,岂有好下场,我等终究是小族,万一他日—”想到此节,金冕心中大怒,正准备好好教训孩儿一顿。却听下人来报“云乡丝绸庄王德求见。”
金冕一楞。转念笑道“真是聪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