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世上真会有这种人吗,就算什么也得不到,就算什么回报也不会有,却仍旧愿意这样默默陪在别人身旁,就不会有任何空虚与不满的情绪么?
&ldo;伏溪她们怎么还不回来?&rdo;阮九开口问道,一半是因为真的想要知道,另一半也是想借此探探寻瑶的态度。
&ldo;是呢,这时间是有些长了。&rdo;但寻瑶看上去只是像猛地从梦中惊醒,并没有任何能解释阮九疑惑的情绪存在,&ldo;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不如一起去找找看?&rdo;
&ldo;好啊,去找找吧。&rdo;阮九说,可心里的疑惑却是愈发浓重了,就好像水汽漫上玻璃。
不过这会儿的寻瑶自己也是感觉有些奇怪‐‐按说她应当要乖乖等候主人的指示才对,这是她从小就被告知的义务。
尽管现在主人和伏溪都没有消息,也是应该以等候主人的命令为优先的‐‐可是一听到阮九说自己想去找伏溪,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忘记了去想主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也忘记了,一个丫头的本分,理应是执行命令‐‐就好像一个不需要思考能力的冰冷机器。
总之现在的她只是觉得,她就是没有办法拒绝阮九的要求,也没有办法生他的气。
她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而已。
对,就是这样。
而且……他是她自小以来遇见的第一个,把她当做&ldo;人&rdo;来看待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不无聊,很放松。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赞浦学士家红柱青瓦,彩窗镶嵌,飞檐从逆光的方向托起蓝天,不经意地衬出了一派大户人家的风范。
伏溪看得有些发怔,暗暗想着这建筑与门第怎么就有着这样震慑人心的力量,只消看上一眼,便似是能叫人失了言语的勇气。
她低头跟在淑缦身后进了内厅,远远看见她们走来的丫鬟仆人无一不向着她俩屈身行礼,伏溪看见淑缦冲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便算作是回应了。
尽头的木桌旁坐着管家‐‐他正埋头拨弄算盘专心算账,听见有人走来便带着点儿疑惑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抬眼来瞅,可这一瞅不打紧,他整个人被惊得差点儿没从木椅上摔下来,幸亏淑缦眼疾手快搀住了他,顺势发问道:&ldo;赞浦呢?喊他出来吧,我有事儿找他。对了,顺便把南浦也一道儿喊来。&rdo;
管家连连点头,提起衣摆便急急地往里间去了,经过伏溪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偷偷瞄了她一眼。
淑缦在会客的木椅上坐下,挥手示意伏溪在和她同一侧的那张木椅上落座,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ldo;孩儿记好了,你的名字唤作&lso;迟心&rso;‐‐这是娘十九年前就想好了的名字,却等到这许多年之后才有机会亲口来唤,娘只觉得……这都有些不真实了。&rdo;
&ldo;为什么叫&lso;迟心&rso;?&rdo;可伏溪避开了她的温存,只这样简单地问道。
淑缦顿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甜蜜起来,就好像在追忆一段浸满了蜜糖与粉红颜色的时光:&ldo;因为……你是我和你爹迟来的心爱呀。之前那好些年,我和你爹都一直没能够拥有小孩,所以双双对我们来说真的就是老天爷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尽管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却还是最最宝贝的心爱呀。&rdo;
伏溪一时只觉得眼泪漫上来,回忆便如刹不住的车一样撞上心头:
&ldo;怎么是个女孩儿?&rdo;
&ldo;女儿就是赔钱货,留着有什么用!&rdo;
&ldo;别人都可以,怎么就你不行?我看你就是找借口!&rdo;
&ldo;你知道妈妈同事的小孩儿都考上985、211,最差的也过了一本线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因为你都不好意思参加同学聚会,我们真不好意思和别人说你只考了个三本!&rdo;
&ldo;你从小到大做成什么事儿了?本来我们还指望着你以后会有出息,能超过你哥哥,可是现在,你可真是连你哥的一半也比不上!性格还这么差劲,你可真得小心以后没人愿意娶你!&rdo;
&ldo;呵,她就是个怪胎!我可真想不通像我这么好的人,却怎么会培养出这样一个怪胎来呢!一天到晚气我,我真的快被她给气死了!&rdo;
&ldo;谁说的?呵,老师同学都这么说你啊,你从小到大跟谁合得来了?我看你在学校从来也没什么朋友,大概因为你脾气太坏了吧,也正常‐‐你就是活该!&rdo;
不……
不要再说了!
&ldo;双双?&rdo;
听到呼唤伏溪抬起头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淑缦一脸诧异,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伏溪竭力克制着眼中的泪拼命摇头,希望淑缦能够明白她的悲伤和她并没有关系,但是这实在是太隐晦了,只引得她脸上的关心更为浓重了。
别这样。
别对我好。
我的泪水会决堤的。
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像样的爱,就像是一棵在几近干涸的土地上挣扎着挣扎着可最终还是长歪了的小树,爱之于我来说就像是要命的毒酒,饮着它我痛苦不堪,可对它的贪婪与渴求使得我不愿停下,哪怕放弃尊严,哪怕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