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这才继续往里走。
严七待的牢房非常狭小,也就够一个人躺下。想来该是先收拾过,地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堆在地面的稻草也都是干躁的。但即使如此,还是能闻到异臭味。
白殊将目光投向背对门坐在墙角的严七。
有东宫卫喝道:“严七,转过身来!”
片刻之后,伴随一阵哗啦啦的锁链声响,严七缓缓转过身。
他身上穿着看不清颜色的氅衣,两边脚踝上套着链子,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眯着眼打量进来的人。这牢房原本只有墙上一盏小油灯,此时一下这么亮堂,他眼睛都适应不过来。
白殊也在打量他。被关押大半年,他瘦得相当厉害,头发也是一片灰白。先前白殊听说他比黄四年轻,但现在这模样看着,却是比白泊还老。
尤其那双眼睛,浑浊而无神,死气沉沉。
谢煐对跟在身旁的东宫卫使个眼色,那东宫卫便将手中的小布包放到严七面前,再解开。
严七慢慢垂下头,目光一一扫过布上的东西。除了一卷没未展开的纸,其余东西他都有些眼熟,正是伏龙教高层的随身之物。尤其是……
他伸手拿起一块玉佩,放到眼前细看,再一下下地摸着。
那是项麟的玉佩。
谢煐冷声道:“你展开那张纸看看,是不是你效忠的主公。”
严七反应有些慢,抬眼看了看他,才去拿起那卷纸展开。
纸上的画法他从未见过,但绘出的人像他无比熟悉。
谢煐:“伏龙教在江南掀起叛乱,现所有人皆已尽数伏诛。”
严七仿佛没听到似地,只贪恋地看着纸上画像。半晌之后,方才闭上眼睛,滑下两行清泪。
谢煐又道:“你不用指望白泊救你,现查明他是伏龙教奸细,也已伏诛。你想出去,还是想一想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值得换你一条命。”
严七没睁眼,好一会儿才用沙哑不堪的声音道:“殿下已经去了,我又何必还活着。”
白殊和谢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实在棘手。他们也是真没想到,封家这群养子中竟然会那么几个如此忠心。
严七流尽了泪方才睁眼,目光却定在白殊身上:“不过,我虽没指望白泊来救,你们倒也不用欺骗我。他是白泊亲子,白泊若出事,他如何还能站在这里。”
白殊回视着他:“你既知我是白泊亲子,难道会不知他欲取我性命,我早就与他恩断义绝。”
严七表情有些古怪:“再如何,你们的血缘都断不开。谋反是夷族的不赦之罪,你已成年,朝廷难道会允许他的血脉活下去?”
白殊心中生出点异样感,奇怪地和谢煐说:【他这是……不相信白泊死了,还是不相信我能被放过?】
谢煐没回,而是盯着严七道:“郎有孤护着,孤自不会让他有事。”
严七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盯着谢煐,唇角要翘不翘,声音都似乎有些尖:“太子殿下,可能护住所有追随你的人?”
“若是护不住底下人,又如何有资格要他们追随孤。”谢煐沉声道,“但,你便是想投诚,孤也不会收你。只谈交易便罢。”
严七眼中闪过挣扎,嘴唇紧紧抿起。
白殊看他有松动之意,想了想,突然道:“白泊在被行刑之前,要求恢复封姓,最后是以封家子的身份被斩首。”
严七目光移向白殊,嘴唇蠕动几下,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殊便听到谢煐说:【他信了。】
严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带上一丝绝决,随后目光扫过两人身边的几个东宫卫。
谢煐:“你们先出去。”
东宫卫们将火把插在墙上,鱼贯往外退,走远的脚步声久久地在地道里回响。
待再无动静,严七突然伏下身,用力对谢煐叩了个头。
“太子,求您护好贺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