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与庞氏在确定了薛怀无恙之后,瞧出了瑛瑛面容里的疲惫,便打发她去松柏院安顿休息。
瑛瑛本是强撑不愿离去,想着咬在长辈跟前尽尽孝,可她拿着茶盏的手都止不住地发颤,可见这一路的辛劳。
连对她不喜的薛老太太见了,也肃正着脸说:“你先下去休息吧,这儿用不着你。()”
庞氏更是给身后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朱嬷嬷便亲亲昵昵地凑到了瑛瑛身旁,攀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前厅外领去。
老太太和太太是心疼夫人呢,夫人您舟车劳顿,自该好好歇息一番才是。2()_[(()”
瑛瑛见状也不再硬撑,回松柏院洗漱后安睡了一阵。
庞氏心细如发,即便瑛瑛与薛怀身在江南,她也隔三差五地让丫鬟们在松柏院的新房里熏辈弄香。
撩帘一进内寝,瑛瑛便嗅到了满室馨香,熟悉的陈设布局让她紧绷着的心弦陡然一松。
小桃等人替她拆下了盘发,洗净了脸上的脂粉,拿沾了桂花油的篦子替她一下下地梳解着乌黑的鸦发。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瑛瑛便昏然欲睡,意识朦朦胧胧间,她忆起了在毗邻京郊的萧州一带先一步离去的薛怀与周景然。
他们二人打扮成最不起眼的樵夫渔民,不知使了多少法子才避过了诸多眼线与伏兵,成功到达了京城。
至于“假”薛怀和“假”周景然则明晃晃地与柔嘉公主同行,最后死在了京郊的密林旁。
意识朦朦胧胧间,她总是会忆起薛怀与她辞别的那个夜。
清辉般的月色洒进他的眉宇之中,衬得薛怀清朗无双。
他俯身在瑛瑛脸颊处映下一吻,将手心里的匕首郑重地交付给了瑛瑛,并告诉她:“你要护好你自己。”
薛怀指的便是从萧州到京城的路途,他不了解英平王的手段,也不能确保他是否会放女眷一条活路。
他不敢赌,却因背负着江南千万灾民的而不得不赌。
瑛瑛知晓,薛怀的心里满是愧怍之意,所以她不能薛怀跟前露出半分异样来。
迷迷糊糊间,她数次像上苍祈祷,但愿她的夫君能得偿所愿,但愿这世道当真能如他期盼的那般清明浪平。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薛怀才赶在曦光渐明的前夕走进了承恩侯府内。
周景然紧跟其后,两人面容上的峻冷神色如出一辙,走路时的步调更是沉重无比。
薛怀将周景然安置在偏僻又开阔的院落里,两人分别时面目仍裹着肃冷之色,谁都不愿开口提及进宫后发生的事。
最后,还是薛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对周景然说:“别灰心,我们还有机会。”
周景然的神色里却要比薛怀激动的多,毕竟他为了查出王启安的罪证,甚至不惜负了爱他至深的邹氏。
可当他与薛怀将王启安与英平王通信的罪证交付到陛下跟前时,陛下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平静,仿佛早
()已预料到了此事一般。
后来英平王的陡然出现更是在顷刻间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陛下对这个弟弟也十分疼惜,甚至到了护短的地步。
薛怀跪在金銮殿里的冰冷石砖上,瞧着上首不苟言笑的九五之尊。
他心里甚至冒出了个极为荒谬的念头——江南水患肆行、赈灾银两落入官员口袋里,这些事陛下明明心里万分清楚,却不肯下死手去铲除这些国之蛀虫。
会不会,这赈灾之银有大半进了陛下的私库?
这样的念头只浮起一瞬,便已让薛怀通身体寒,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与周景然一同捧着失望离开了皇宫。
与周景然分别之后,薛怀便往松柏院走去,此时的薛老太太与庞氏都尚未起身,他也不好特意去叨扰了长辈们。
此时的松柏院正屋里,仍点着一盏影影绰绰的烛火,廊道上并无守夜的丫鬟,薛怀便推门进了正屋。
迎面而立的梨花木桌上摆着一盏凉茶和一碟易克化好入口的桃花糕,另一头的铜架子上则挂着一身干净的衣衫。
几乎是在薛怀刚走进内寝的一瞬,躺在临窗大炕上的小桃便睁开了眼睛,一见是薛怀回府,便慌忙起身要去厢房烧了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