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猪笼里的人四目相对,那人脸上身上都是血污,明明狼狈不堪,却在经过他身前时对他笑了一下。与其说是笑,却带着太多的怨毒和憎恨,那人说:&ldo;祁连宇,我在地狱里等你。&rdo;
&ldo;不了,地狱那种地方,还是你自己去吧。&rdo;祁连宇冷漠地对他道。他却笑得更加放肆,笑声张狂,直到&ldo;噗通&rdo;的落水声传来,那笑声还在南塘上空回荡了许久。
人们在湖心亭等了片刻,火把靠近水面,细细观察着水下的动静。等到水面上连涟漪都散了,这才纷纷离去。
而祁连宇就在人群中,顺着人潮一步步走回镇子里,走回祁家祖宅,走回自己的卧房。房里似乎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之前不曾察觉,这一晚却不知怎的十分明显。祁连宇躺在床榻上,鼻尖是那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一直萦绕不去,害得他做了一晚的噩梦。
梦里光影交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偷偷跑出家门到梨园去看戏。看门的见他年纪小又没带钱,虽说穿得一身富贵,但一想就知道是个偷跑出门的调皮鬼,说什么都不让他进。他只能费了半天劲去爬墙。
刚刚爬上墙头,梨园里面便是一阵喝彩声,吓得他险些仰面摔回去。戏台之上,一抹修长清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就再也挥之不去。
下一刻,戏台轰然崩塌,那抹身影站在残垣断壁间,形容狼狈,浑身浴血:&ldo;祁连宇,我在地狱里等你。&rdo;
从此最怕再做这个梦。
祁杉从祁连宇的噩梦里醒来,眼睛一阵酸涩,不用看也知道黑眼圈很重,不用摸也知道眼睛很肿。青玉还在他身边睡着,面容和神态跟梦里的那个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但这的确是一个人。
梦里那个人没能下地狱,自然也没等到祁连宇。梦外的这个……想到这里,祁杉一阵心烦意乱。
一大早,祁杉顶着俩黑眼圈,游魂一样晃荡着去了学校,上了四节不知所云的课,又游魂一样晃荡了回来。
正赶上姥爷给青玉换药。正如姥爷头一天说的那样,青玉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与前天晚上相比,伤口周围的撕裂伤已经明显愈合了一部分。青玉本人看起来也好像精神了些,比起前两天的病病殃殃来实在好了不少。可能真如姥爷所言,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了。只是他的法力……
&ldo;喂,你的法力什么时候能恢复?&rdo;祁杉把书包扔回房间,又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青玉在床上实在呆腻了,换药也是在客厅换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打在他脸上,皮肤细腻剔透果然像玉似的。祁杉心想着果然人如其名,转念又觉得不太对,因为他不是青色的。想象着青玉色的青玉会是什么模样,祁杉被自己的想象力惊悚了一把。
窦姥爷专心致志地给青玉缠纱布,没注意到祁杉精彩的表情变换,青玉却看得很清楚。他迎着祁杉的视线看回去,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下一秒祁杉就转开了眼。
&ldo;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也许等我的伤好了法力就恢复了,也有可能要再等一年多,到我真正长成的那天。&rdo;眼见祁杉躲避自己的视线,青玉神情不变,认真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ldo;真正长成?&rdo;祁杉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青玉点头,&ldo;如果按我正常生长的速度,我应该需要两年左右才能渡过不稳定期,恢复我原本的模样。但现在我提前恢复了外貌,法力却跟不上。而且不但是跟不上,反而倒退了不少,现在几近于无。所以我猜,可能要等两年的过渡期结束法力才能恢复。&rdo;
&ldo;那这两年,不,还有一年多,我岂不是就一直看不见严和了,那我怎么帮他?&rdo;
&ldo;也不一定。&rdo;青玉宽慰他,&ldo;只是猜想,也许会慢慢恢复。再说……&rdo;
&ldo;什么?&rdo;祁杉问。
&ldo;我还看得见,我可以代你去见严和,然后给你们转述。&rdo;
对于青玉的提议祁杉不置可否,怏怏地缩到了角落里去打电话。青玉的视线跟随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不舍地移开,又冷不丁地对上了姥爷探究的目光,&ldo;就这么稀罕那小子?&rdo;
&ldo;嗯,是啊。&rdo;青玉大方地承认。
&ldo;可是他对你没意思啊,你这么看着他不觉得累吗?&rdo;
&ldo;我习惯了。&rdo;
姥爷摇摇头:&ldo;我老头子是不懂你们这些情啊爱啊的,像我们那个年代,能活着都不容易了,只求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哪有闲情管那些不顶饱的事?你们倒好,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有那个闲情逸致。&rdo;
青玉没反驳他,只是笑:&ldo;姥爷,我们那个时候也不见得就过得有多好啊。要是真的过得是舒坦日子,恐怕也没有现在的我了。&rdo;
姥爷对他话中的意思只有一知半解,但这也够了。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情爱这东西真是玄乎。
祁杉对另两人的对话一无所知,拿着新买的手机拨通了钟菡的号码。号码还是从祁杭那里问来的,祁杉的手机连带着手机卡一起牺牲在了不知名的角落,他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能从别人那里问。而这个别人的人选实在不多,目前最方便联系到的就只有祁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