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离京城虽然远,可两边到底也不是半点联系也没有。平日里也有书信往来,维系着关系。
原定野找出六年前与后来的信,一封一封看了过去。
他前脚刚到青州,后脚吴氏就派人送信来,在信中提了温宁公主,让青州知府劝他早日回京城。后来他应召前去边关打仗,期间寄回家书提及张秀娘,吴氏又送信过来,问起张秀娘的事情。
看到此处,原定野抬起头来:“吴氏问起张秀娘时,你是如何回的?”
青州知府忙道:“原大夫人一问起,下官便知道自己办错了事,便事无巨细全在说了清楚。下官在信中说明白了,是原将军当年亲自要的人,还问原大夫人,是否要再将张秀娘送往京城?”
原定野目光幽冷地看了他许久,看到青州知府背后衣衫被冷汗浸湿,他才收回视线,拆开了下一封。
下一封,吴氏只潦草问了张秀娘几句,却绝口不提要将她接到京城的事。再后来,便是什么也没有说了。
六年里,因为战事,边关与京城的家书来往艰难,快也要好几个月才有一封,可原定野却不止一次提过张秀娘。从京城寄过来的信中,皆是由吴氏亲自动笔,吴氏操持家中大小事务,长嫂如母,倒也不是问题。可她回的家书里,也不止一次提过张秀娘,说是让他安心打仗,她会好心照料秀娘。
这便是好心照料了吗?
张秀娘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他也不曾有过怀疑,还在信中叮嘱寡嫂,让她为秀娘请一个先生教导,吴氏皆是满口应下。他日思夜想,等着能从京城来一封张秀娘的亲笔信,却是苦等不来。
等到他死里逃生,却从父亲口中得知从未听说过有张秀娘这人。
张秀娘呢?
她被挡在青州,连城门也出不去,受尽了磋磨困苦,还尽心抚养他们的孩儿,她等来等去,却没等到他归来之日,一命呜呼去了。
只怕是死前恨极了他!
原定野用力闭上眼,他紧攥着手中薄薄信纸,五指收拢,揉捏成团,晌久,他又缓缓松开,重新将信纸摊平,一下一下,用尽了力气,险些将信纸扯破。等摊平了,他直起身来,面色晦暗地盯着信纸,仿佛透过薄薄一张纸看着另一个人。
青州知府看得胆战心惊,仿佛自己也身化成掌中之物,一条性命尽在原将军的手中揉捏。
“原将军……”他咕咚吞咽一声,道:“您也看到了,原大夫人不提,我便当做张秀娘并不重要,便……便……”
可哪怕他说得再无辜,大祸也已经酿成,张秀娘没了就是没了,无论如何也回不来。
还有原将军的那个女儿,也在乡野之地吃尽了苦头。
日落西沉,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