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是河南府的衙治所在。宋啓的转运使衙门也在这里。
转运使俗称漕司,宋太宗时设立来管理一路或者数路财政的。宋真宗以后,职权越来越大,到如今“转运使、副使,掌一经度一路财赋,而察其登耗有无,以足上供及郡县之费;岁行所部,检察储积,稽考账籍,凡吏蠹民瘼,悉条以上达,及专举刺官吏之事。”几乎已经无所不管了。
在河南府位高权重,顶头上司文彦博又被召回京中,宋啓本应很高兴才对。可这个冬天宋转运使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都怪那群该死的骗子!这西京地界本是钟灵毓秀,鸾翔凤集的所在,怎么偏偏就出了这么伙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你骗骗别人也就好了,居然骗到俺这个转运使头上来了!就算是要骗俺,你悄悄的骗点不行么,可偏偏要弄的这么满府皆知的,如今俺是上个街都觉得丢脸啊!这帮子贼厮鸟,该死!都该死!
宋啓正在那瞋目切齿呢,转运使衙门里的判官回来了。这位候判官是被宋啓派出去追查那伙骗子的。
宋啓一见候判官回来,就急吼吼的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有点眉目没?”
判官很为难,“那伙子人做事小心的很。下官这些时日仔细查探了下,发现铺子是租的,大部分伙计和那个掌柜的都是临时雇的,就连铺子里那些贵重的官瓷歙砚、柜橱屏风之类的也都是租来的。而且这伙贼人都是单线联系,想要靠着几个临时雇的伙计往上攀查难度太大啊……”
“那,那个东家呢?那家伙天天跟咱们这帮官员喝酒听曲的,就没个人能知道他的来历?”
“也没有……下官问了那个掌柜的,他只知道那东家除了官话,偶尔会说些福建话。下官估摸着,这东家怕也是从南面雇来的,只不过也是个贼人而已……”
“就真的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宋啓气的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就要砸下去,一看,汝窑的青釉瓶,太贵了,舍不得。四处寻摸终于又找到个茶杯重重的摔了下去……
“相公息怒。其实也并非一点线索也没有,下官详细询问了那些被雇来当托儿的人,倒有一人凑巧和那伙贼人中的一个相识。据他说贼人们在事发后分别逃往了不同的地方,他认识的那人有亲戚在杭州府,下官估计他应该是逃去了两浙路。”
“那就跟去啊!找杭州府官面上的人去追去查,花多少钱我都认了!等抓到了这伙贼厮鸟,非把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解我心头之恨!”
“可现在杭州府尹是那个姓苏的,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啊……”
这时候正是新旧党争最激烈的时候,两派人都互相不对付。宋啓是旧党的人,借着高太后起势。苏轼是中间派,偏新党多点。这人吧,性格太实诚,喜欢直言不讳,哪边出点事都喜欢说道说道。这种旗帜不鲜明的态度,导致新党看他像旧党,旧党觉得他是新党,然后两派无论谁来当政,第一件事就是弹劾姓苏的玩……现如今这位爷刚被贬知杭州。
“姓苏的跟咱们不是一路,那就找其他人啊,总不成整个杭州府都跟咱们不对付吧?怎么就这么笨呢!”
侯判官应了命,又提起一件事来,“相公,追查贼人固然重要,当午之急却是赶紧想个法子填了这亏空啊!着实太多了,万一被王安石的徒子徒孙们打听到,拿来作伐,咱们可就全完了啊!”
是啊。宋啓为了赚钱,挪了秋税粮饷上万贯啊!虽说现在整个河南府的官员都陷了进来,暂时不虞有人揭开来,但不填了这亏空终究是个隐患,怕就怕那些风闻奏事的啊!
“那依你看要如何做?再去派些市例钱?秋税已过,如今就是想加征些杂变都不可得啊!”
杂变是田赋正税以外的附加税,官员们往往在这上面做文章榨取民财。市例钱就是商税中的杂变。
“市例钱可派,但派多了惹出民怨来也是不好。取解试不是正要开么?”
“你是说在这取解试上做文章?倒也可行,就是这事需得提举学事司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