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宓不语,耳尖微红。
那内侍也不懂怎么称信国殿下就生疏了,他们仁明殿与淑妃的南薰殿和信国殿下的贞观殿也没什么往来啊。但他正惶恐,也不敢问,只战战兢兢地连连称是:“是、是。”
郑宓只觉与明苏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一些,心间暖意融融的,笑了笑,问:“你们在御花园中听到了什么闲话?”
年长些的内侍如实禀了来:“是贤妃娘娘宫中的人编排殿下。这阵子殿下在宫外做了不少事,闹得朝中不得安宁,她先命人弹劾了三皇子殿下门下的一名御史抢占民田,与三皇子殿下的人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执,将原本只是一名御史抢占民田的事,变成了揭露三皇子殿下门下好几名官员大行不法之事,三皇子殿下见讨不了好,只得认了,不与殿下争了。”
郑宓一怔,她身处深宫,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问道:“三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公主与他过不去,贤妃娘娘的宫人应当拍手称快才是,怎会编排公主?”
年少些的内侍开了口,他的口齿更伶俐些,声音也更清脆:“是五皇子殿下见殿下将三皇子殿下得罪彻底了,便赶忙登门示好,谁知第二日,殿下便在朝上参奏五皇子殿下不修内德,纵容门下仗势欺人,在地方鱼肉百姓,为非作歹。贤妃娘娘的宫人便是因这个编排殿下,说殿下排挤三皇子只是参他门下的人,排挤他们家殿下却偏偏说是他们殿下驭下不严。”
云桑听得震惊,担忧道:“先打了三皇子的脸,又将五皇子得罪了,殿下这是……”全然没给自己留后路啊。
郑宓却想到了那枚金簪,明苏是得了那枚金簪后,不再入宫的,这些事又发生这段时日里。她不免多想,是明苏看到她的东西,心情不好,才会如此乖戾行事。
难道她真的就厌恶她至此吗?
方才生起暖意全部都消失了,郑宓心中苦涩,却又不得不强撑着,问个明白:“这是何时的事?”
两名内侍一起回忆,年少些的灵活,很快想起来了,道:“听贤妃娘娘的宫人话中之意,殿下弹劾五皇子是在七日前。”
郑宓点了下头,挥手令他们退下了。
光阴流逝得飞快。她醒来时正值盛夏,转眼间却过去一个多月了。天也入了秋。庭中的草木枝叶间也隐隐泛了黄。拂面而来的清风已不再带着热浪,反而有了丝丝凉意。
那两名内侍退下后,皇后娘娘便合着眼眸,静坐不语,云桑也不敢出声,在旁伺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郑宓心绪稳一些了,方道:“七日前发生的事,本宫却到今日才知。”
这消息已不只是不灵通了。可云桑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仁明殿的宫人全散出去打听消息,何况这般行事,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贤妃她们也是在宫中待得久了,各处培植了耳目人脉,才能这般将朝廷的事通过一条条人脉,传入各自宫中的。
郑宓也知其中的关窍,只是她方才想的是,倘若明苏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也要隔上七日,才得到消息。
要经营人脉,培植耳目,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郑宓知晓道理,她只是着急罢了。
原本她想的只是如何为郑家翻案,眼下又少不得牵挂起明苏来。明苏如此张扬霸道的行事,早已将人都得罪了,将来若出什么事,三皇子五皇子定然落井下石。
郑宓拧着眉心,前几日她想的是还是不要和明苏牵连太多,以免有什么差池,牵连了明苏,今日却开始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而她在这深宫中不及救护。
“什么日子了?”她问道。
“三十了。”云桑答,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明日就是初一,阖宫请安的日子。”
阖宫请安的日子。郑宓暗自期盼,明日明苏可一定要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第二日,不知是郑宓的祈祷起了效,还是明苏闹过一阵,安分下来,记起要守规矩来了。她当真早早地入宫来,给皇后请安。
仁明殿前,皇子公主们聚得齐齐整整,另外四名已出嫁的公主也来了。
三皇子、五皇子刚同明苏起过嫌隙,但此时见了她,仍旧是笑脸相迎,尤其是五皇子,格外能隐忍,还端起皇兄的温和架子,关心起明苏的起居饮食。
明苏这时倒瞧不出她行事张扬的作风了,笑眯眯的,好好地与人说话。
当着众人的面,郑宓也不好与明苏说什么。只是格外多看了她两眼,见她瘦了,衣衫亦是单薄,便很担忧。她在十四岁那年受过脊杖,之后不曾好生将养,她那时便很担心杖伤会成沉疴痼疾,时常提醒明苏好生保养。
可眼下,她却连多添件衣衫都不肯。
明苏坐在底下,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皇后的眼神关切且略含责备,明苏莫名觉得眼熟,仿佛从前见过无数回。
郑宓与她对视了一眼,还是不放心,想过会儿将明苏留下与她再叮嘱一番。旁的都可以缓缓图之,可她的身子,是最要紧,最耽搁不得的。
她望向殿中众人,适宜地露出些笑意,端庄而温煦:“你们的孝心,本宫都知道了。”
又问了几位公主家中可好,驸马可好,对皇子们,也问他们皇子妃如何,两名小皇孙又如何。
一番章程走下来,直至近午,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