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个习惯于夜访达夸人营地的男疯子吧,&rdo;莫罗上校暗想,&ldo;没人会戒备他!如果他手里拿的不是把火炬,而是个匕首!……也许我能……&rdo;
这可不是个男疯子,然而爱德华&iddot;莫罗先生也已几乎猜中。
是耐尔布达山谷的疯女人,这没有意识的人儿四个月来一直在万迪亚斯山区游荡,迷信的冈吾德人敬重她并殷勤地款待她。那纳&iddot;萨伊布及其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ldo;漂泊的火焰&rdo;在唐第村庄之役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经常在本代尔肯德这片多山的地带遇到她,却从未对她的出现而不安。在她不停歇的跋涉中,曾有几次登上里波尔要塞,但强盗们没有一个想过要把她撵走。今晚,她之所以又来到此处,不过是夜晚旅行中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莫罗上校对这个疯女人一无所知。他也从未听说过有关&ldo;漂泊的火焰&rdo;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正在迫近、也许会触碰他并和他讲话的陌生人却让他的心剧烈地跳个不停。
疯女人一步步走近大炮,手里的松明火光微弱,她好像没有看到上校,尽管她就在他的对面,而穿过她那酷似菩修士风衣的长袍上的两个圆孔,几乎看得见她的眼睛了。
爱德华&iddot;莫罗仍是一动不动。他不想通过晃动脑袋或是开口说话来吸引这个怪人的注意。
而且,因为想要绕大炮转一圈,她几乎马上便退回去了,火把在炮身上映出了许多跳跃的小黑点儿。
这失去理智的女人知道像个怪物一样横在那儿的大炮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被绑在炮口上,而大炮要迎着次日的第一道曙光,喷吐出火鸣、迸出雷鸣吗?
不,她肯定不知道。&ldo;漂泊的火焰&rdo;站在那儿,就像站在其它地方一样毫无感觉。今晚她又在游荡,然而与从前在黑波尔高台上的许多次夜游一般无二。然后她便要走开,再从那曲折的小路下山,回到山谷后,再依照她怪诞的想象去往某个地方。
莫罗上校的脑袋还可以随意转动,看得见她的所有举动。只见她走到大炮背后,从那儿又走向射垛,看来是想沿着矮墙一直走到要塞通向山下的暗道。
&ldo;漂泊的火焰&rdo;果真是这么做的,可是,走到离那个熟睡的印度兵几步远处,她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有一根无形的索带牵住了她吗?不管怎样,总之是一种说不清的本能又让她走回到莫罗上校身边,仍然僵直地站在他面前。
这一次,爱德华&iddot;莫罗先生的心跳得更是剧烈,他不禁想要拿手按住它了。
&ldo;漂泊的火焰&rdo;又走近了一点。她将火把举到上校的脸旁,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长袍的两个圆孔后面,她的眼睛熠熠闪光。
莫罗上校冷不防被火光晃花了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疯女人从肥大的长袍底下伸出左手,缓缓上撩,很快,她的脸露了出来。同时,她的右手晃了晃火把,火光于是更亮。
一声叫喊!‐‐一声半是室闷的叫喊,‐‐从上校的胸口迸发出来。
&ldo;劳伦斯!劳伦斯!&rdo;
这回上校觉得是自己疯了!……他不由闭了闭眼睛。
是莫罗太太!对!就是莫罗太太本人,‐‐正立在他的眼前。
&ldo;劳伦斯……是你?……是你!&rdo;
莫罗太太什么也不说。她认不出他。甚至像是没听见他讲话。
&ldo;劳伦斯!你疯了?是疯了!……但还活着!&rdo;
爱德华&iddot;莫罗先生不会因所谓的相像而弄错。爱妻的脸庞在他心中镌刻下的印记太深了。即使已阔别了九年‐‐他曾一度认为将是永远的分离,‐‐上校也绝不会搞错!的确是莫罗太太,当然有所改变,但美丽依然。正是莫罗太太,她奇迹般地逃脱了那纳&iddot;萨伊布那些杀人魔王的毒手,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可怜的人当财竭尽全力掩护母亲,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刀下,便立时昏了过去。她当然也受了伤,但没有致命之处,与其他人混在一起,被最后一个扔进坎普尔的那口深井里,扔在已经把井填满的死尸堆上。夜晚来临后,一种求生的本能让她爬到井栏边‐‐只是一种本能罢了,因为一系列惨绝人寰的场景已经让她丧失了理智。从坎城被包围之初,到被抓进皮比&iddot;卡尔监狱,再到目睹大屠杀,看到自己的母亲惨遭杀害一幕,她所经历的这一切让她昏了头。正如莫罗刚才所料,她疯了,是疯了,却还仍然活着!疯疯癫癫的,她跌撞着爬出枯井,在四周围游逛,那纳&iddot;萨伊布率领手下进行完血腥屠杀、弃城退走时,她得以离开坎普尔城。疯疯癫癫的,她遁入黑夜之中,漫无目的地向前,一直走到了乡间。她远避城市,远避人烟稠密的地区,时而在各处受到一些穷苦的&ldo;拉尤&rdo;人的接济,得到了人们对一个失却理智的人的同情,可怜的疯女人便这样一路走到索特普拉山,走到万迪亚斯山区!九年以来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但实际上她在不断地流浪,坎普尔城陷落时那熊熊的烈火始终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的神经。
是她!就是她!
莫罗上校还在呼唤着她……她仍不回答。啊,只要能把她拥在怀中,把她抱离此地,重新在她身边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用至爱与无微不至的关怀把她的记忆唤醒,莫罗可以不惜一切的代价!……可他却被绑在这废铁堆上动弹不得,只感到满腔热血从胳膊上被绳索勒出深沟的地方流过,就没有什么能帮他们从这鬼地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