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耐心不多,但现在恰巧是心情较为不错的时候。因此,他将遂钰拢进怀中,带着他推开房门。
陶五陈在外头候着,见到皇帝已经起床,正欲喊人将洗漱用具端来时,皇帝却摆了摆手,说:“退下。”
宫人低着头在陶五陈的带领下离开,四下无人之时,萧韫突然俯身将遂钰拦腰抱起,遂钰猝不及防地惊呼,下意识抓住萧韫的衣领闭眼。
皇帝遥望远处山巅逐渐泛起的橙红,说:“我们去山顶。”
“嗯?”
萧韫抱着遂钰向前走了几步,略一沉吟后又将遂钰抱回房间,他站在衣架前说:“带披风吗?”
遂钰点头如捣蒜:“带带带!”
“再靠近一点,我够不到!”
萧韫向前挪了挪,遂钰伸长手臂还是抓不到自己的披风。
他在萧韫怀中不好使力,萧韫又明显一副不愿将他放下的意思。
更加靠近遂钰的披风自然也有,但黑金之中绣着龙纹,那是萧韫的氅衣。遂钰抬眼看了看萧韫,萧韫面无表情地催促他快些,再不动身太阳就要升起了。
遂钰无声愤怒,想看日出就自己去,凭什么要带上我!
他迫不得己将萧韫的氅衣从衣架中抽走,抱紧怀中大声命令道:“跑快点!”
……
他们离山巅不远,不过日出只是一瞬的事,抵达时太阳已经露出大半了,遂钰被萧韫放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上,身下垫着氅衣。
他一半披在肩头,一半垫着双腿。
来的时候没穿鞋,他气愤地冲萧韫发脾气,萧韫帮遂钰拢了拢长发,从脑后拆下束发的玉簪。
“陛下今日如此反常,叫臣不得不惶恐。”
遂钰说。
萧韫:“明日回宫如何?”
遂钰愿意待在国寺并非喜欢这里的自然,他是那种不太愿意动弹的性子,山间什么都好,但来回行走过于迂回曲折。
夏日的蚊虫又多,他已经被叮的烦不胜烦,盼望早日回到玄极殿过清凉日子。
但国寺却有一点极好,来往僧人会称他一声施主。
让他忘却那些遂钰公子或是南荣大人的身份,在这里他只是他,是即使没有姓名却也能很开心的生活。
萧韫话中的如何通常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礼貌,他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一切,将话说出口只是通知而已。
遂钰庆幸自己现在在萧韫这里还能得到皇帝本人的亲自通知,许多被皇帝厌弃的妃嫔只能得到内监冷漠的对待,他们传达皇帝的旨意,通常还带着某些责罚。
后宫里那些女人,包括董贵妃对遂钰的针对并不强,无非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即使盛宠,过不了多少年容颜老去,他总会被皇帝抛弃。
遂钰总在想,自己被皇帝厌弃后,是否就能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成为御前行走后,他忽然意识到,恐怕只有一步步走到就连萧韫也不得不重视的时候,他才会真正地正视自己。
然而那太难了,在他行动之前,萧韫便会将他防的滴水不漏。
遂钰说:“陛下先前赐了臣宫外的宅邸,臣想多休息几日,抽空回去看看。邀请一些与臣交好的书院学子,算是乔迁之喜。”
日光灿烂地落在他身上,遂钰用氅衣遮挡刺目的耀眼,他偏头看向皇帝。即使是被太阳照射,皇帝的双眼瞳仁仍旧是如陈年的墨般深邃漆黑,遂钰读不懂他的情绪,只能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萧韫说:“一路磕头上山的时候,你在想什么?”